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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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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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俊凯自打了解了自己的性向以后就秉持着自己最后那么点原则——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直男动心。
王源这个人，聪明，模样还俊，虽然不太细心吧，不过是社会经验匮乏，算不上缺点。昨天晚上王俊凯对王源说，对你没兴趣，并不是指他的性格。光是性取向这一点，王俊凯便没有了尝试进一步接触的兴趣。
这位碰见不过两个来小时的同志说，鬼看不出他喜欢你。
王俊凯心想，那你现在可能是见鬼了。
另一边的王源正和自己闹别扭，他怨不得王俊凯，只能在心里埋怨自己。你说你管他做什么，他爱和谁玩和谁玩就是了，你管天管地还顺带想管人家拉屎放屁，这不是扯犊子么。
正打算要自己找大巴，王俊凯就和那个男人一起朝这边走过来了。王源心里和自己讲，赶紧现在就走，不然一会王俊凯过来和自己说明情况更尴尬。
可就是双腿灌了铅一样走不得。
王俊凯走近了，也没理那个娘娘腔投过来的期待目光，上前扯了一下王源的袖子：“愣着干嘛，回去啊。”
“回、回我那啊？”
“回我们那！”王俊凯加重了中间二字的字音，王源听了没来由地心头一颤，好像触动了哪根神经，连忙点头跟着王俊凯寻找来时那辆巴士。
王源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他的艳遇，王俊凯也没说那个男人和他讲了什么。
这第二天晚上比第一天晚上好多了，王源趁王俊凯在浴室洗漱的时候找店主将地铺撤走了，王俊凯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也没再提地铺哪去了，自然地钻进了被窝。
身边睡个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以前躺床上五分钟就能睡着的王源趴了十来分钟都没入梦，忽然听见王俊凯说：“睡了么？”
“没呢。”
“明天还进古城吗。”
今天下午趁着空闲俩人已经进古城里逛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就是看山看水，过个眼瘾。王源想了想，反问道：“你想吗。哦对了，我还没问你下一站要去哪呢。”
“没有下一站，我想着你要是想再逛一天，我就陪你多待一天再回去。本来想今天就买返程票的。”
“你就纯是为了取那对戒指吗？不会吧？”
“我啊……”王俊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别问了，睡觉吧。”
王源知道他是不想说，应了一声缩进被子里。
好像身边多了一个人以后，计划全都被打乱了，王源原本也打算逛一天就换下一个地方，没想到现在却想着要迎合王俊凯的行程。
可能是一个人有些孤单吧，所以才想和他一起。
“那……那我们明天再进一次古城。然后买晚上的票回去吧。”
“你回哪里，C市吗。”
“不……”
王源背对着王俊凯，被子盖到了鼻梁，声音隔了道屏障，显得有些闷闷的：“我回家，我家不在C市。”
“这样啊，那就有缘再见咯？”
王源听见他这样说，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你说的太早了……”
第二天的上午，王源早早便爬了起来，比王俊凯都要早，把背包里的衣服通通都倒了出来。王俊凯在这方面可能是有点职业病，睡眠特别浅，听到声响便立马睁开眼，正看见王源在挑挑拣拣，疑惑地问：“大早上的，你干嘛呢。”
“换身衣服。吵醒你了？”
王俊凯看了看时间，“没有，我也该醒了。”
既然决定今晚就回去，旅店的房间也该在中午之前退了。于是他们走之前就收拾好了东西，到下面把房间给退掉了。王源想买点特产，逛了很多家却没有什么想买的。古城里会吸引男生的店铺少之又少，王源时不时站在原地拍个风景。
走到一座长桥，王源正扒着石栏往水里瞧，只听身后的人忽然说：“我俩拍一张留个纪念吧。”
这还是来这之后王俊凯第一次提出要照相，还是要和王源一起照。
王源连连点头，凑到王俊凯的身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王俊凯举着手机，偏头询问王源可以照了吗，王源牵着的嘴角都快要僵硬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回应，就这样完成了他们两个的第一张合照。
离古城门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王源望着出口，心里泛起一丝不舍，他想着，可能这也是最后一张了。
王俊凯跟在王源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突然变得格外兴奋，见一家店就进一家，连卖民族服饰的店都要进。明明都是些女孩儿穿的衣服，王源竟然也在里面观赏了好几分钟才出来。
他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眼看着王源又蹿进一家咖啡店。
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文艺气息，王源在唱片区域逛了一会，又被明信片墙给吸引了注意力。年轻的店员开始介绍店里的特色，据说可以将明信片按照顾客指定的时间寄出。王源好奇地问：“明年的今天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
“十年也可以吗？”
“……可以啊。”
王源在得到回答之后跃跃欲试，从墙上选了两张古城的风景明信片，又问店员买了两个信封，拉着王俊凯就到桌子那里写去了。
点的咖啡很快被端到座位上，王源刚好在信封上写完自己名字后的最后一个收字，满意地吹了一下信封表面，然后拿了一张明信片一起放到王俊凯面前。
“我写啊？”
“对。你在这个上面写你的地址。”王源把另一个信封又推给他：“写完给我，我也给你写。”
王俊凯捏着信封的边缘咽了咽口水，“你还喜欢玩这个。”
“不好玩吗，我觉得蛮好玩的。”
王俊凯似乎并不能理解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却没有扫了王源的兴致，还真就拿起笔写了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店员寄？”
“过年的时候吧。”王源想了想：“就当是提前给你写新年祝福了。”
新年祝福……王俊凯老老实实地在明信片上写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他真的不知道写什么才好，写完这四个字就拄着下巴开始转笔，想到什么吉祥话就写在上面，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占据了明信片大半地方。就算写好了吧，王俊凯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大功告成。
王源写的时候，左手拢在明信片的上方，以确保对面的人无法看到自己的内容。他不是没看到王俊凯写了什么，虽然王俊凯没有把明信片拿给他看，但仅凭那些字的大小就能猜到都是些客套话。王源的笔尖顿了一下，眼神向上瞥了一眼正朝四周随意扫视的王俊凯，又接着写。
一张明信片而已，能写多少字呢。王俊凯终于将目光放回正奋笔疾书的王源身上。
他这样认真地给自己写，王俊凯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料想王源是写了很多真心话吧，比如和他结伴很开心之类的……
王俊凯咬了咬下唇，又拿起桌上的笔，一字一句地将空白的地方填满。
好像是小时候常做的事，写张小纸条给朋友，传递过一个又一个同学才到达对方的手上。用文字交流的感觉好像已经有十年没再体会过了。
这家店是开在出口不远处的，两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对面的那家饭店外渐渐围了很多人。他们对上个眼神，发出的都是要不要过去看看的信号。刚要迈步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伴随着玻璃酒瓶被砸碎的声响。
人群像是也受到了惊吓，原本还想要围观的游客纷纷远离是非之地。
只有王俊凯下意识拔腿就跑了过去。
原本只是商家和游客的一点小冲突而已，最后还是因为态度问题导致游客直接掀了桌子，酒瓶就稀里哗啦都砸碎在地上。要光是这样也还好，那个膀大腰圆的壮年男子先是将该结账的钱不屑地扔在地上，而后一激动，就没再顾及其他。落下的瓶子砸在正蹲在地上捡钞票的老板头上，玻璃碴子混在血水里触目惊心。
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令周围的群众巴不得撤离几百里远，那人见闯了祸，第一反应竟是要趁混乱时开溜。
王源跟在王俊凯的身后赶来，正见他夹着挎包慌乱地奔跑。而王俊凯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拦在他面前。
“有你他妈什么事儿！给老子滚！”男人吼着准备硬生冲破王俊凯张开的手臂，却在冲到他面前时腹部吃了结实的一拳。皮糙肉厚的男人仅弯腰了一瞬，气极般拿起地上滚落的完整酒瓶就要朝面前的年轻人头上招呼。
王源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王俊凯已经拦住男人半落的手腕，闪身到他的身后用力踹在他的右腿中央，前面的人瞬间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
王俊凯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制止他激烈的挣扎，双手攥着的手腕便开始不安分地想要挣脱。
王俊凯用力将他的手臂向后掰，手臂被折到身后的姿势导致无法使力，王俊凯只用一只手便将他的两个手腕全都控制住，习惯性地拍了一下腰胯。而今天的他身上并没有他想要拿的东西，甚至连固定的皮带都没有。
“你他妈有病吧！你凭什么抓我！”
啧。麻烦死了。
王俊凯不耐烦地将另一只手绕到身后，拉开背包外侧的小兜，勉强够到里面的东西。要说他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至少这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他手腕一甩，大拇指扳住外皮的边缘。地上的男人感受到手上的施压，吃痛地抬起下巴，仰头时正对上王俊凯递到他面前的警官证。
“给我老实在这等着。”王俊凯咬牙切齿道：“砸了人还想跑，你想得美。”
这古城外的街道，王源还没走过。他坐在第二层石阶，望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又回头去瞟了一眼高悬的公安标识。
刚刚王俊凯问他不一起进去吗，王源边摇头边摆手。他对这种地方向来敬而远之，除了小时候拾金不昧来过一回之后再也没踏进过半步。
万万没想到啊，王俊凯他居然是个条子！
王源无限感慨地扭着头往里面瞧，心里念叨着的人正站在门内，笑着和旁边的目击证人聊着什么。大概是被他们夸了吧，毕竟愿意来这作证的都是古城里散步的老人家，围着他问东问西的也是正常的事。王俊凯似乎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坐着的王源，又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要调查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王源想喝水，又想去厕所，当然这两项不可以同时进行了。他四处看了看，最后瞄准了百米开外的一家麦当劳。
像这种免费的‘公共厕所’通常人满为患。王源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排到，出来又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瓶矿泉水。这才慢悠悠地走回公安局，一眼望去门里已经没了王俊凯的影子，难不成是到里面去了？
王源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管什么敬而远之了，推了玻璃门走进去，正赶上那些大爷大妈从里面出来，王源立马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请问我朋友在里面吗？就是刚刚那个和你们聊天的年轻人。”
“那个小哥哦？走了啦，刚刚走的呀。”
“走了？！我怎么没看到？！”
王源飞快地跑了出去，却在下了台阶之后茫然四顾，街上哪一个身影都不是自己熟悉的，要找的人就像安了翅膀一样几分钟便飞远了。他先是惊慌，沿着回旅店的路跑了很久。虽然已经退房，但是如果自己是王俊凯，在没看到他的情况下一定会先找熟悉的地方吧。
为什么不在门口等他呢，以为他走了吗。还是怎么回事，他想一个人离开吗。明明没有做让他反感的事啊为什么要离开。
还有话想和你说的……
还没有告别呢。
王源已经狂奔到旅店的门口，仍然连王俊凯的半个影子都没见到。他急切地掏出手机，却绝望地发现相处了这几天他们居然没有留过对方的电话号码。
怎么会走散的，明明刚才还在的……
王源一屁股坐在旅店门前的石阶上，仰着头，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行人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心里的猜测越来越多，说不定是回到公安局了呢、说不定先去巴士站等他了呢、说不定……
说不定，
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知道关于王俊凯的信息寥寥无几。知道他的职业、知道他的城市……
等等。王源从复杂的思绪中忽然抽出一条令自己心头一颤的线索，他想到了他们在咖啡厅给对方写的明信片，王源写的那张明信片信封上……是王俊凯自己写的地址！
在这一线索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王源丝毫没有犹豫地便朝着古城入口的方向跑，跑了两步他停下了。
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王俊凯呢。
他们明明萍水相逢，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有过一面之缘，有幸同行一路，这还不够吗。
不够吗王源。
你要什么。
还想要什么。
王源拖着疲惫的双腿义无反顾地奔向古城。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要理清楚这些复杂情绪的源头是什么，他只是想……
“王源儿！”
有轿车飞快掠过，有嘈杂的噪音，还有马路对面正朝着他挥手的王俊凯。
王源怔愣在原地，奔跑时抬起的手臂正慢慢滑下，他眼看着王俊凯从容地等了半分钟的红绿灯，脚步不紧不慢，好像没事人一样走到他面前。
“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找了你半天，要是再找不着你，我就打算一个人回火车站了。”
王源半张着嘴，欲言又止，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指节都无法抑制。他上前两步猛地抱住王俊凯的脖子，将全身的力气都投靠在他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王源的脑海中蹦出一句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话。
感情里，从来就无公平可言。
他不敢想象的可能，还是成为了现实。
喜欢……你。
王俊凯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脚尖后退了一步，在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安和恐慌之后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兄长一样的安慰，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王俊凯迟疑着将手臂圈住王源的腰，前进半步紧紧地回抱住他。
就在这一个拥抱间，王俊凯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位同志和自己说过的话。
——鬼看不出他喜欢你。
王俊凯无奈地笑了笑，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错觉吧，王源或许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
毕竟……有谁愿意相信一个直男会在三天之内被掰弯呢。
王源就像是一只冲进发动机中的飞鸟，撞击到高速旋转的风扇叶片，被绞得粉身碎骨。也离不开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