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边界 07

第七章

 

大概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吧。王源走下最后一节台阶，隔着衣服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再回头看一眼招牌已经微微泛黄的小饭馆。他们将现代科技的旅游辅助功能也运用得淋漓尽致，下载了无数个团购和点评软件，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性价比极高的吃饭地方，果然不出所望。

王俊凯拎着背包的一边，挎在肩膀上，一只手攥着手机，正眉头微皱和电话那头低声说着什么。王源不好意思多问，安静地站在旁边等他打完。

隐约能听见几个词，‘回去’‘你别管了’之类的。王俊凯这几天心情本来还算不错，结果因为这通电话就忽然又不太好了。所以说千万不要和家里出柜，最烦的不是他们不同意，最烦的是他们不同意还要逼着自家儿子去相亲。

王俊凯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的碎头发，忽然就看见一旁的王源正小心翼翼地偷瞄自己。瞬间由多云转晴，改去摸他的头顶。

“天快黑了，你还想去哪儿玩？”

“唔，不走了。乡下这地方晚上瘆的很，你看今天我查的没，”王源神神叨叨地拿出手机准备再找到今天顺手查的页面，还一边给王俊凯解释：“据说这地方原来是坟//场啊，晚上闹鬼的！”

“……”王俊凯强忍着笑意，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你信这些，那全世界都是埋死人的地方，你还能去哪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俊凯对他的态度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王源也说不好，可能是从火车站他们延误火车开始，他们有了一些挺暧昧的接触。有时候是王俊凯故意的，还有一些看似无意，总让王源觉得有些脸烫。如果王俊凯不傻，那肯定是知道自己对他有意思。那是不是说……他俩还是有机会的？就差那么最后一句话了？

王源的脸颊被他捏住的那一块儿还烧着，他不自然地伸手抹了一下，含糊着嘟囔了几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之类的。反正他父母也挺神叨的，可能是遗传，王源就觉得应该对一些灵异的事物敬而远之。

 

王源有点吃撑了，即便是回到住处也还是觉得胃不舒服。去躺了一会反而觉得更难受起来，王俊凯又去和那个年过四十的主人家聊天，就在窗户外面，是王源喊一声就能叫到的距离，仰着头还能看见那人翘着毛的后脑勺。

王源没叫他，硬是在床上挺了半天。等到王俊凯回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王源在床上蜷缩成了一个团儿。他刚刚就是奇怪，怎么王源一直都没动静，也不叫他也不出来洗漱，他一开始还以为王源先睡了，就隐隐有点不安心，还是回屋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真把他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别吓我，这小地方可没什么大医院。”王俊凯使劲摇了他两下，“王源儿！”

王源就挣扎着眯起眼睛，盯着王俊凯半天说出一个字儿：“疼……”

王俊凯其实特别怕王源在这小破地方身体吃不消，人生地不熟的，还没个像样的医院，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他也怕自己慌。他当下就心里一惊，跑出去问这附近哪有可以看病的地方。

说实在的，王源去医院的次数不算多。除去小时候体弱，自打初中以来都没发过几次烧，他本能地在抗拒医院这个地方，平时在家有个头疼啥的都是去药房开点药就解决了。而如今王源趴在王俊凯的背上，药店这两个字卡在唇边竟是说不出来了。

不太舍得说。

王俊凯走得挺稳的，可能是不敢跑夜路，再加上路面也不平整，他就一步一步地背着王源去主干道上打车。王源出来一吹冷风，反倒是清醒了很多，肚子还是有点疼，但是也不太严重了。他不想告诉王俊凯其实他可以下来走路，就搂紧了身前人的脖子，把脸都贴上他的后脖颈。王俊凯的脚步缓了缓，出声问他：“冷吗？”

“……还行。”

又走了一段路，王源原本贪恋的想法逐渐被心疼所取代，不忍心再让他背着自己走，就推了推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不太疼了。”

“只是暂时的，你回去又要疼。”

“就找家药店吧，我不想去医院。”

王俊凯偏头停了一会，要不是看见不远处有家亮着的药店招牌，他说不定还要再坚持一会。他把王源放下来，揽着他让他先坐到路边的石凳上，借着昏暗的路灯光亮，王源的样子的确看起来比刚才在床上时要好得多了。王俊凯的手本是想隔着衣服摸一摸王源的肚子，没想到伸过去的时候撩起了一截下摆，两根手指便直接伸了进衣服里。王源的身体抖了一下，猛地按住他的手腕，“你干嘛？！”

“呃……摸一摸看你哪里还疼。”

“用得着伸进去……吗？”

王源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往后缩着，皮肤微微打颤。看样子的确是没事了，王俊凯的嘴角轻微抖动，又马上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当然了。”

王俊凯这回真就撩起他的衣服直接把手掌伸了进去，撒谎都带不脸红的，“不伸进去我确定不好位置啊。”

“喔……”王源把脖子缩了回来，乖乖地坐在那任由王俊凯在自己的肚皮上摸来摸去。

“这儿疼不疼？”

“……不疼。”

王俊凯的手掌在嫩滑的皮肤上游走，触感好得不可思议，他又换了个地方按压：“这儿呢？”

“……”王源咽了咽口水：“有一点。”

王俊凯手掌抚过的地方，残留着酥酥麻麻的粗糙感，温度比不上他的体温，刚一碰到皮肤只觉得冰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王源想让他别摸了，这感觉挺奇怪的，说是难以启齿也不为过。可王俊凯的手一直没离开，王源脸上泛起的红晕消失在暗黄的灯光里看不清切。

王俊凯张了张嘴，最后忽然说了一句：“那我给你揉一揉吧。”

“不不不不不！”王源往旁边蹿了一下，连着说了很多个‘不’字，又觉得自己的拒绝可能会惹他不开心，又解释了一句：“又不是姑娘，揉什么肚子啊……”

“也对。”王俊凯起身时的表情略有失望，掌心的触感温暖而美好，他在潜意识里已经不想离开。王源自己走了几步，回头大声喊他：“快去药店啊，愣着干嘛。”

 

药店穿着白大褂的大妈一边提前填写着药单的落款，一边抬眼瞥了王源一眼：“咋的了，就肚子疼？”

“嗯……一开始有点涨。后来就一抽一抽的疼，现在好多了。”

她拿着圆珠笔刷刷地在药单上填写，又从身后抽了一盒药出来，王源一看，健胃消食片。

“吃多了，回去跑几趟厕所就好了。”

“……”“……”

王源觉得这个事，太丢脸了。太太太太丢脸了。如果不是最后那位大妈加了一句‘看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他可能就要没脸再见王俊凯了。因为吃多了满床打滚还赖着让人背，这么像装病求安慰的情节，王源发誓，他真的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虽然被他背着是挺好的，咳咳。

折腾了这么一下子，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王源真就如那位大妈所说，跑了几回厕所之后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结果也不知道是健胃消食片吃得太多了还是怎么，王源睡着睡着忽然就醒了。旁边的人睡得很安静，王源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是窗外还有主人家的灯光在亮着，他凑近王俊凯的耳侧，极小声地唤了句他的名字。

王俊凯的呼吸声均匀，丝毫不受影响。王源盯着他的侧脸发了一会呆，摸索着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客房。

“哎，起来啦，好点了不。”

王源礼貌地笑着点点头：“已经没事了。”

看这一家人围在地上的饭桌前，像是忙了一天才吃晚饭的样子，王源不好在这打扰，准备转身回屋，就被男主人叫住了。

“小伙子来喝一碗啊，自家酿的高粱酒。”然后又指着桌上的农家菜讲解了一通，王源一开始还摆着手要回屋，奈何他们实在太热情，推辞根本没有用，只能任他拉着坐了下来。

“你兄弟对你真够意思啊。”

王源刚刚抿了一口高粱酒，辣得他舌头都麻了，听罢这话疑惑地“嗯？”了一声。

“那你可没见到他出来问我医院在哪的时候，可真着急了啊。”

王源干笑了几声，顿时有些愧疚感涌上心头。王俊凯对他好，他既开心又不是滋味，一想到马上就要分别，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住了一样，闷闷地说不出来话。

男人看他没说话，又兀自讲述着：“我们这个地方小啊，我和他说医院远，打车都要十几呢，晚上又不好打车，我劝他给你吃点止疼药撑一撑，他还朝我发火哩，哈哈哈。”

王源笑不出来，只能扯着嘴角做出个想笑的表情，然而也只能凝固在那儿。他忍不住去猜想，如果自己没有提出要去药店，他们又没有打到车，王俊凯会怎么样，会一直背着他吗。

两三口酒进肚，王源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感觉到这酒的烈性，他不怕死地又喝了一口。农家的碗底不深，用酒坛倒也不太满，男主人绘声绘色地讲完了最近隔壁那家人的囧事，一回头，立马张大了嘴。

男人拿起王源身前的空碗，惊讶道：“小伙子酒量还可以啊，行，将来一定有出息。还能站起来不，快回去睡觉吧，喝了高粱酒肯定睡得香。”

王源连道谢的低头都歪歪斜斜地，撞了两次门框终于拖着轻飘飘的身体回到了客房。他还没有全醉，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会能不能睡个好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他挺亢奋的。

 

王俊凯本来睡得挺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梦见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脸颊上，半梦半醒时睁开眼睛，看见王源的耳廓近在咫尺。而王源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和王源呼吸时的吐息。

“你喝酒了？！”

王源听见他的声音，嘴唇从他脸颊上抬起，有些惊慌的眼神正对上王俊凯诧异的眸子。他其实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但是他忽然想同王俊凯亲近，任由酒精支配大脑运转，借着酒劲儿就将人压在了身下，脸颊贴着脸颊还不够，要亲一亲才算满足。

他没想到王俊凯会突然醒来，或者潜意识里希望他知道，就趁今天，就趁现在。如果王俊凯真的拒绝了，他好歹还有个喝醉了的借口去维持朋友关系。所以当王俊凯的声音传入耳膜，王源除了惊慌之外，更多的其实是忘记了他接下来应该要怎么表现出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我……”

“你胃舒服了吗？怎么就喝酒了。”

王源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王俊凯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在做什么，也不问他为什么亲自己……居然会担心起他的身体情况。王源在半晌的怔愣之后竟然想不出要说的话都是什么，最后只能缓缓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

王俊凯微微侧身，正好将王源也揽着放置在旁边的被褥上，他将被子拉上来，末了还轻轻地拍了拍王源的手臂，“睡觉吧，晚安。”

窗外的灯光已经全灭了，漆黑的客房内静谧无声，王源在黑暗中努力睁开双眼，刚刚鼓起的勇气险些被打散。王俊凯有意忽略最重要的那部分事实，他这样闪躲的态度，王源说什么都不能接受。

“王俊凯，你的假期是不是要结束了。”

王俊凯本来将他放置到床褥上之后便故意转过了身，听见他拐了个弯问了这么个问题，心情复杂得好似解不开的毛线团。

他挺喜欢王源，他会忍不住想要逗他，这些皆是出于爱慕的本能。但这并不代表他想和王源在一起。他注视过王源澄澈潋滟的杏眸，也喜欢看他眉眼弯弯露出率真的笑，也同样……贪恋指尖手掌触碰到他时带来的温暖和情愫。

他无法抗拒本能，但他在尽力克制。

过了很久很久，王源以为他已经又睡着的时候，王俊凯才回答说：“明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其实今天家里已经在催了，除了催他相亲，还在催他赶紧回家。他暂时忘记了这回事，现在反倒是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来了。

 

他和王源……如果在一起了……会是怎么样。

如果时间和金钱充裕，他们可以每个月见一次面，可能只有一两天的相处时间。他无法带王源回家，他也无法进入王源的家门。他们也许会开始网恋，每天打一通电话，直到厌烦为止。也许热情冷却过后还会争吵，然后挽回，再继续争吵……直到有一天，王源撑不下去了，在遇到一个适合结婚的人之后，办一个邀请亲朋好友的结婚酒席。

从开始到结束，可能需要一年、两年……就算更久又能怎么样，回忆越多只可能陷得越来越深。

 

王俊凯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老了。已经过了感情支配理性的年纪，可他明明还没到26周岁，竟然也需要靠胡思乱想来推断一段感情是否该被规划为‘浪费时间’这一列中。

王源还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而王俊凯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把他推回边界之外。

 

“王俊凯……”

“……”

“王俊凯……你知道吧……我喜欢你，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王俊凯在黑暗中闭了闭酸涩的眼皮，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他长吸了一口气，也尽力让这一声叹息不会明显到让王源听见。

然而他没有想到王源现在的大脑极为亢奋，不问个究竟出来誓不罢休。

“你少装死。王俊凯，你敢不敢正面回答我。”

王俊凯的肩膀微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他咽了咽唾沫，终于在王源忍不住追问下一句之前开口了：“你该有正常的生活。”这句话到底藏了多少无可奈何，王俊凯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又狠下心加了一句：“你迟早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何必非要来招惹我。”

“什么意思，是说我迟早会丢下你去结婚吗。”王源又好气又好笑，尾音都带着些许讥讽：“你到底几岁了啊，Jing察叔叔。”

王俊凯这次终于侧了点身子，转头惊讶地问他：“你叫我什么？”

“J察叔叔！”王源还故意提高了几个声调：“你都没有试过和我在一起，你怎么知道我就会丢下你一个人！你这种婆婆妈妈的想法难道不是三十多岁的人才会有吗！你几岁啊！”

王俊凯被他噎了回来，喝了些酒的王源伶牙俐齿，也准确地找到了他话语中的要害。王俊凯没法再说别的，又转回身去，不再理王源叫了很多声自己的名字。

“王俊凯？你别不理我了啊。我们在一起吧。”

“……”

“好不好好不好，今晚就在一起。”

“？！”

说完王源突然又扳着他的肩膀压了上来，王俊凯吓了一跳，忽然就明白了王源第二句说的在一起的另一个含义，他震惊地瞪大双眼，企图看清王源的表情：“你疯了，王源？！”

“我没疯。明天早上我要是后悔了，我就装作今天晚上我喝醉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王源可能没有疯，但是现在，王俊凯是快要疯了。他承认他掀开被褥跳下床的姿态可能有点怂，他快速跑出室内，跑进冷风习习的院子里。

如果王源今天晚上没有喝酒，是绝对说不出来这些话的。王源看着门帘飘动的地方愣了许久，才梳理清楚刚刚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王俊凯就像是那根导致他冲动的火引，他越是拒绝，王源越想要和他在一起。其实就算王俊凯没跑出去，可能王源过一会自己也会后悔，都是一样的，他们就不该在才认识几天的时候越过朋友之间的那条边界线。

王源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他也缓缓地走到地上，他现在心里闷得要死，拽起椅面上的背包，从里面的口袋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

王俊凯还站在院子的中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听见有打火机的声音，一回头，刚刚还耍酒疯的人现在好端端地站在门口。亮红的光点忽明忽暗，只剩一个黑黢黢人影的轮廓看不真切。他几乎要忘了他们在古城的那个小旅店里时，他还因为王源不接他的烟而堵了气。

才过去几天而已，好像已经很久了。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王源没有凑过来，只安静地站在门口像是在陪伴着他。

过了许久，王俊凯轻声说，“你困吗，不困的话，我俩出去走走吧。”

王源几乎要以为王俊凯直到分别都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他牙齿打颤，应了一句：“好。”

 

乡下的夜晚总会被一些网络通稿写作怪力乱神的样子，也不就是微风过蝉鸣响，再加上点行人踩在树枝稻谷上吱嘎吱嘎的声音。之前王源还说怕，实际上跟在王俊凯身后走这一路，心里安稳得他自己都觉得神奇。

王俊凯已经闷头走了十来分钟，然后忽然停下了，指着远处田地里高高的谷堆，问王源：“我想爬上去待会，一起吗。”

王源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我都陪你出来了当然是你去哪我就去哪了。

王俊凯身手矫健，几下就攀爬而上，细碎的谷子被蹬下来一点，王源都不躲，就仰头盯着王俊凯瞧。等到那人爬上了顶端，王源才从侧面小心翼翼地攀登。王俊凯凑到他即将上来的位置，伸出双臂将他揽了过来。

昨天是听借宿那家的人讲，说这边有堆得高高的谷稻，可能你们城里人会觉得新奇，有兴趣不妨来看一看。今晚忽然想了起来，走着走着就看见了。

仿佛已经到了这个村庄的制高点。王俊凯把外套裹紧了一些，又帮旁边的王源紧了紧衣领。刚上来的头二十分钟，两人一言不语静静地坐在上面看星星看月亮。

后来王源问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试一试，就因为我没有和男生谈过恋爱吗。”

他这话总结得还挺到位，王俊凯想说是，又觉得不完全是。

不过短短同行数日，他和王源好像看遍了对方的喜怒哀乐，像是一见如故般，这是缘。王源能看上他，也算是分。缘分都凑齐了，就差王俊凯伸出手来拉他一把。

这是王俊凯头一次这么不干脆。他向来觉得自己是个挺果断的人，拖泥带水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挺嫌弃的。但就是差了那么点东西，差了什么呢。

“那要不要这样，你先同意，然后咱俩再分。这样我不就有过和男生的恋爱经验了么。”

“你今天就是喝多了，王源。”

“随你怎么说。”

说完这句话，王源是真有点生气了。他本来以为王俊凯是个挺干脆的人，没想到在感情上想得比他还要多。还把他的一切示好都归结为喝多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这借口他都不打算要了，王俊凯倒是使得挺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王俊凯说：“你知道我们两个现在已经离家特别远了么。坐火车回C市要十多个小时。我也是刚刚查火车票才发现的。”

王源听罢有些诧异：“……真的假的，这么远了？！”

“嗯。也就是说，天亮我们就得走了。”

王源有挽留也说不出，毕竟王俊凯是要上班了，之前还能任性地求王俊凯把剩余的假期用来陪他玩一时兴起的逃票游戏，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不说再见了。

这个时候应该多说一些伤感的，让王俊凯对他的印象再加深一点。但是王源心里憋屈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听见王俊凯轻轻的声音好似混进了风里：“没有不散的筵席。王源，不管我们彼此有多不舍得，都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了。”

彼此？

王源在这句看似煽情的话语中抓住了令他最在意的重点，他猛地侧过身，追问道：“你也不舍得我吗？”

“当然了。”王俊凯微微叹了口气，终于把实话在即将分别的时候都讲给王源听：“我也喜欢你，王源。”

身旁传来清晰的抽气声，王源拄着的胳膊差点发软得支撑不住身体。王俊凯和他说了喜欢，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都让他内心澎湃汹涌，他几乎要扑上去抱住这个人。

“你、你喜欢我你还不和我在一起，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王俊凯似乎是笑了，在夜风里抻了个长长的懒腰。“对，我就这样。”

 

他不得不承认，王源让他原本坚定的想法动摇了不少。他一直觉得王源很聪明，现在看来他看人还是挺准的。王源对他的想法猜得通透，也分析得一针见血，时不时就会让他无法辩驳。王源越是伶俐的样子，他就越喜欢，可能也是一旦开了那扇阀门，就只会让心思越流越多。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知道啊。”

“快三点了。”

“啊？！”王源惊悚地摸了摸口袋，习惯性想拿手机出来看，结果他压根没拿出来。他灵机一动，伸出手：“不信，你骗我玩呢。”

“谁骗你了。”王俊凯根本就没多想，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

王源蹭地站了起来，立马解锁后按了微信。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用几秒钟的时间就提交了好友申请，他都弄完了之后王俊凯还是没有要起身抢手机的样子，于是他又拿着王俊凯的电话给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

王俊凯其实在王源站起来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想说你不用这么麻烦，你现在和我要我肯定会给啊。但是看王源在微弱的手机屏幕光亮中雀跃的表情，王俊凯只顾坐在那里仰脖欣赏，就由着王源去了。

等到王源把手机还回来，王俊凯不动声色地将刚刚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号码存进了电话本里，王源当然是不知道的。

“我俩在这坐两个小时，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回去拿行李去火车站了？”

“看样子是这样的。”

“那我睡一会。”王源扳下王俊凯曲起的腿，摆出能让自己枕得舒服的姿势，不由分说地就躺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还挺自觉的。”王俊凯笑着说了一句，并未有所抗议。

王源兴奋过后的余温也消散得差不多，现在只剩满满的疲惫感，恍惚间似乎听见王俊凯在哼着什么小调，后来好像在清唱一首他曾经听过的民谣。他渐渐进入梦乡，睡得不是很实，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候爬了起来。

被他当人形枕头的人并没有睡，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文艺得让王源有点不适应。

“醒了？”

“嗯。”

天还是深蓝的颜色，乡下的空气质量非常好，挂在夜空中的星星都能清楚地看见。王源醒了却没起来，只是换了个位置枕着。王俊凯用手摸了摸王源的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们居然在外面耗了一个晚上。凌晨四点的夜空逐渐变淡，王源赖够了，也就缓缓坐了起来，和王俊凯肩膀贴着肩膀。

他又听见王俊凯在唱歌，他就觉得好听，别的什么也形容不出来。这感觉太安逸了，让王源对于即将的分别更加难舍。

王源抽了抽酸涩的鼻子，声音有点抖：“你说你怎么不答应我。我俩要是在一起了，这个快要分开的时候，不就能来个吻别了么。”

王俊凯的清唱骤然停止，最后的音节卡在嗓眼里。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王源的轻微的呼吸混杂着无法明说的温柔。

他缓缓将脑袋凑了过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王源儿。”

被叫的人微微侧头，看见王俊凯已经凑近的眼脸。嘴唇上贴住两片柔软，轻轻的，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的触感。王源还没有闭上眼睛，王俊凯已经把身体缩了回去。

王源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而身边坐着的这个人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得让王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其实王俊凯也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镇定，他的十指都绞在一起圈在膝盖上，还故作从容地看向远方明亮的月亮。直到衣角被轻轻地拉扯着，王俊凯才微微偏头。

王源的眼睛倒映出如水的月光，亮得晶莹而夺目，他拉住王俊凯的衣角，晃了几下：“再来一次。”

 

王俊凯反手握住他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腕，没有回答，却用行动做了最好的回答。他的嘴唇轻轻地贴在王源的嘴角，微微地动了动，却并没有更进一步加深这个亲吻，只是他长久未曾起身，抬一抬眼皮便能看见王源轻颤忽闪的睫毛。

 

他记得在古城外因为和他走散而焦急奔跑的王源，也记得握着笔杆专心致志为他写新年祝福的王源，还有在长途客车上肩膀酸痛也不舍得将他吵醒的王源。喝醉了就压在他的身上偷偷吻他的脸颊、不顾一切地在月台上朝他奔跑、连要个联系方式也要扯个借口生怕他会拒绝。

还有现在一动不动同他亲吻的乖顺模样。

王俊凯会牢牢印刻在心里。

日月星辰，都会记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