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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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步之间 04

第四章

 

王俊凯在机房里无聊地转着手中的水性笔。他过了段时间之后再想想,其实王源这个人的长相还是很符合他审美的,偶尔闭上眼睛放空时,还能浮现出王源微微抬着脸的样子。薄薄的嘴唇抿着,翘起一个自信似的弧度。那双眼睛是亮的,承载了粼粼的光,就一瞬不瞬地同他对视。

抛开他们所有的对话不谈,王俊凯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冷静时候再分析一次,总觉得自己说不定想偏了,万一当时王源真的只是好心劝他,那不就太尴尬了么。

 

算了。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将水性笔拍在桌面上。干脆不想了,反正人已经不会再见了吧。

 

“王俊凯。师太找你。”门边有人喊他,一下子便将他的胡思乱想彻底收回来。王俊凯应了一声,快速关闭电脑,去五楼的办公室找导员去了。

他到的时候发现门是锁着的,疑惑地敲了几下门。

“哪位?小凯吗?”她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打开了门锁。

 

王俊凯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心底涌出了些许异样感,然后踏进门内,这种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看见廖队穿着一身便衣坐在沙发上,脚步不自觉地缓了缓。不及多想,从再次阖上的门板前,露出一道人影,王俊凯用余光瞥见,迅速转了身。

“林姐?”王俊凯话音未落,女人突然出拳,被他迅速闪开。

林姐似乎很惊讶他的反应速度,怔愣了零点几秒,王俊凯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出手攥紧她的手腕,使劲往后一扯。

“卧槽,你他妈轻点!”林姐也不是吃素的,一边喊着,腿就踢了过来。眼看着架要打起来了,结果廖队一摆手:“林巧,可以了。”

 

两人同时收了手脚。林姐揉了揉手腕,走之前不忘瞪了他一眼。

 

“来了?坐吧。”廖队并不介意他片刻的怔愣,嘴上虽说着让他坐,还没等他坐下就拿起了桌上的一张照片,指给他看,“你和林巧电话里说的那位白衬衫,是他吗?”

王俊凯刚刚屈身,又连忙站了起来,瞥了一眼照片,轻点点头。

“他现在仍然认为你原来真的是在洗浴城工作吗?”

王俊凯的手背过去,微微攥了攥拳,那股不详的预感逐渐明朗了,可是心中又有更加莫名其妙的情绪浮了出来。

“行动结束之后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林姐知道的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意思是,他对我没兴趣了,你们还是别找我了吧。

 

廖队显然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表情更加严肃,剑眉微蹙着,朗声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人。王源,UW公司现任CFO,简单点说,UW是本市甚至本省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吴四那天晚上请他过去,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图。”

王俊凯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又控制着自己收回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么……UW不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涉黑么……”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吴四一众人想尽了办法都没有和UW达成合作,好不容易新任CFO上台了,这就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同意了?”

“还没有。但是一定会有更大的买卖找上他,你也知道,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吴四这种小鱼小虾。”

“所以……”王俊凯的脸上都僵硬了,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所以你们想让我继续做线人,去王源身边盯着他?”

廖队显然不打算和他绕弯,点点头道:“没错。如果他再联系你,希望你可以成功留在他身边。”

 

王俊凯向后退了几步,缓缓坐在沙发上。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脑海里那张挥之不去的脸庞又浮现出来,良久后他又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如果再见到他,我可以试一试。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找我了。”

简短的对话之后,王俊凯离开了办公室。从他进门之后就一直扑在电脑桌前的导员眼看着进度条到了100%,这才拔出U盘递给廖队。

“拷贝好了?”

“嗯,我特意把那段截出来了,方便你们做分析测试。”

“谢了。”廖队微微颔首,又转身看向林巧,“怎么样小林,力量如何?”

林巧笑了笑,转转手腕:“你没看到我还揉着呢吗。”

 

——

 

王源的助理刚上任没几天,就被上司折磨到身心俱疲。而且这种折磨是对外的,王源不见的那帮人,都要她来应付。说真的,她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真的不擅长和那帮社会气息过重的客人交谈。

“老板,老大,你就饶了我吧,今天都第五天了,你再不见他们,我都担心他们突然掏出枪来照我脑门儿来一下……”

王源抬头瞄了她一眼,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逗乐了,然而话说出来仍然是:“不见。”

“呜……”

“资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不用理他们,先开会吧。”

 

王源这天开会时沉默少言,不论什么问题都简略回答,惜字如金似的。直到他听见散会后他爸和他说这里没什么事了,让他先回去,他才点点头露了个笑脸,貌似波澜不惊地开车离开了公司。

诚如李佑和自己预想过的那样,吴四并不是唯一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几天前他“无意中”认识一位卖木材的老板,结果绕来绕去,又绕回了UW的进出口程序。王源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含糊着托词先离开了。不料那人一直想见他,天天来前台call他,助理每天帮忙搪塞那些不速之客已经接近崩溃。

有人说王源是商业天才,可是却没人问过他到底喜不喜欢做这一行。不喜工作,不喜应酬,甚至已经厌倦了。昨晚饭桌上家人问他在国外有没有心怡的对象,还说着你看你堂姐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怎么一次都没有带人回过家啊。王源闷头吃饭,没好意思说——目前为止还没谈过,又如何给你们带回家。

 

他反复想过老姐说的话,关于王俊凯……

不可否认,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是没有过,起码在某一瞬间确实出现过。然而那又怎么样呢,现实就是没那么美化。

——嗨,何必那么复杂,你要是喜欢就养起来嘛。

那道声线颇有讽刺,却不是玩笑,像是理所当然该这样。

 

王源看了一眼车载导航上面的星期和时间,是王俊凯该去西餐厅上班的时间。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可以这么早离开公司,那干脆别考虑了,去找王俊凯好了。

甭纠结了,就当是老天爷做的决定吧。

 

他现在可以在心里承认,这或许可以约等于一见钟情。而且真正让他迷恋的是混杂着尘土味道的学生模样的王俊凯——那么偶尔做一次拯救失足少年的老好人,又何尝不可呢。

他对待任何事,包括感情在内,都一向认真得几近偏执。以前他看见好看的人也会多看几眼,这种欣赏不分男女,但这仅限于视觉上的满足,他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样去接近。他承认自己有些冲动,一时兴起和姐姐打赌,看自己会不会吸引到王俊凯的目光。他赢了,但是却有些不知所措的余味萦绕在他的周围。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想法。如果要他直接对王俊凯说,那大概会是一句:“嘿小伙砸看你挺好看的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呀”

当然如果这样说了,他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还有待商榷。

 

——

 

传说中的老板又来到了餐厅,显然再一次成为了服务生们偷懒时的话题调剂。

王俊凯自王源进门的那一刹那便目光相触。两人各怀心事竟也一副互不相识的样子纷纷别开了目光。

王源从八点一直坐到九点钟王俊凯下班,一看就是目的性明确。

 

 

王俊凯进休息室换衣服,从更衣室的小隔间里一出来就看见王源推门走了进来,环顾狭小的员工休息室,微微皱眉似乎不愿意多待,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和反应大相径庭——他在进门之后啪嗒一声利落地扣上了门锁。

王源微微仰着头,却见先前王俊凯对自己还算尊敬的那副表情已经不翼而飞。他的眉毛轻扬,狭长的双眼别有含义地盯着王源身后的门锁,唇边还漾着笑意,将换下的员工制服抬手搭在了椅背上。

 

王源的喉结上下滚动,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嘴。

——难道是自己进门的方式不太对吗。

 

经过那天办公室里的招谈,王俊凯的心理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

他一方面希望给自己一个借口干脆待在王源身边得了,就当是养眼了,没什么不好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卖自己是一件荒唐的事,他一时半会适应不了。

直到他听见那个清亮的声线道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那语气就像是在问他吃了什么晚饭一样稀松平常:

“说吧,你要多少钱。”

王源的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在讲这句话的时候仰起的下颌微动,眼神投放在王俊凯轻佻的面容上,刻意忽视了他只有一瞬间的瞪眼。

 

没错,王源向自己刁钻的审美彻底投降,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管他要钱还是要什么,反正给就是了。就当一次投资好了,自己不是最擅长这个么。况且投资一个人要比一桩生意的挑战难度高多了。王源这样安慰着略带不甘的内心,不再和王俊凯绕圈子。

 

他这样开门见山的一句话令王俊凯也不禁愣了几秒。

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咬牙从唇齿间挤出一句略显锋芒的反问:“那让我听听,你给以前的人多少呢。”

王源只当他是准备和自己讨价还价,顿时有些好笑:“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不用客气,直说吧。”

王俊凯没能控制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在心里骂了一句——妈的有钱人。

 

“好,那我来给你算算。”王俊凯将椅子捞过来,椅脚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嗞啦声,听得王源眉头一皱,他却不为所动,一屁股坐到上面还翘了个二郎腿,伸出手指来真要细细算起的样子:

“如果要是随叫随到的话,那我在外面的兼职都得辞了……你是要随叫随到的那种吧?”

“……嗯。”

“那就是一个月三千加上两千……如果我去帮别人打架一个月算4次的话还能赚点外快……”

王源听到这里忽然打断他:“你每个月只赚这么一点吗?”

“废话。”王俊凯没好气地说:“你当人人都是你啊。尊重一下劳动人民的辛苦费好吗。”

“……”王源闭了闭眼,对于王俊凯的仇富心理颇为不满,又没办法反驳,只能无奈让他接着说。

 

“但是我每天都有课。你不能耽误我上课啊,我奖学金挺高呢。”

“奖学金?”王源想了想:“C大的奖学金好像很少。”

王俊凯不着痕迹地岔开了有关于学校的话题,回避道:“多少都是钱,反正不能在我上课的时候叫我出来。”

“好,不耽误你上课。”

 

“那你看着给吧。够我花就行。”王俊凯说完这句话,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妈的,怎么感觉跟真的一样。

哦不,这次可不就是真的了么。

可是他仰头看了看王源那张老天爷恩赐的脸。

再一想,他还是不亏的。

 

王源的脊背挺得笔直,正对上王俊凯望向自己的眼神,他嘴唇微动:“五万,够么。”

王俊凯拄在膝盖上的手肘猛地一斜,抬头时紧皱着眉头不自觉露出了很是夸张的表情:“多少??!!你再说一遍?!”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在确认王源的确是开出了一个月五万这样的高价之后,王俊凯只觉得神奇,他忽然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还很好玩的游戏——他的“金主”是一个长得超级好看的人,不仅白给钱还如此的好说话,怎么没早点遇到他?

王俊凯简直觉得自己到处打工的前一年才是在浪费青春。

他笑着起身走到王源的身边,凑近对方的脸。他在王源的耳边左歪头右歪头,没注意到王源有些不适应而低下的眼脸。

“这么划算的工作,老板打算让我干多久啊?”王俊凯的低语贴近王源的耳廓,唇瓣时不时擦碰到泛红的皮肉,“干脆包一辈子吧?”

王源别过脸,企图让温热的吐息不再直接喷薄在敏感的耳侧,他面上表情还是那副正经谈事情的样子,脸颊却不由自主爬上红晕。对王俊凯突然的接近不适应,却也没有反感。

王源正在想着要怎么回答他,却听见王俊凯实在憋不住发出的爽朗笑声,才明白这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王源想转头给他一个怒视,却在看见王俊凯笑容的下一秒愣住了。

 

这人笑得脸上都皱起浅浅的猫纹,眼睛眯成缝隙,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一时间令王源忘记了自己现在该是个生气的表情才对。

王俊凯笑够了,还继续开着刚才的玩笑:“怎么样,成么?”

王源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偏过脸,却是笑着说他:“扯淡。”

 

恍若呓语,飘着就进了王俊凯的耳朵里,他这才认真看清楚王源现在与害羞无异的表情,心尖上忽地咕噜咕噜冒出升腾的气泡,痒痒的。那一瞬间王俊凯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心中呼之欲出的想法,几乎是脱口而出:“其实……我那天晚上跟过去不是因为你有钱……”

他的声音含糊,王源没有听清楚,只发出了一声疑问的:“嗯?”

王俊凯欲言又止:“我……”

 

“怎么?”王源显然并没有领会他的意图,只是隐约听到了上一句话王俊凯说他有钱之类的,微微笑着逗他:“不够吗,不够还能加。”

王俊凯眼底刚刚才亮起来的光芒又敛了回去,他略有失望地摇了摇头:“够了。”




-TBC

*不要考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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