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寸步之间 19

第十九章

 

即将分别的这一天，王俊凯意外的睡得很踏实。他很喜欢抱着王源，最好是一歪头就可以亲到的距离。他本来想等任务结束以后再和王源表白，这样两个人都能更踏实一些，但是昨晚他如果再不说，只会让自己更自责。是他令王源陷入自我埋怨的怪圈里——而事实分明就是王源根本没有错。

事到如今，已经走到了不由对错来形容的局面，无路可退。

 

王俊凯醒得比王源要早，他没动，只是睁着眼睛看向怀里人安静的睡颜，就这样消磨掉所剩无几的时间。王源从来没有在下午时分醒来过，从前他的生活规律得有些扭曲——无论加班还是夜读，都会是早早醒来。而自从遇到了王俊凯，生物钟便如同报废了一样连针都不走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王源回有行李箱的房间里找了一件王俊凯的衬衫，他的衬衫因为当初王俊凯的极力反对而都丢在南城没有带来。王俊凯一边刷着牙一边走出浴室，指着他手里的衬衫：“唔？？”意思是你为什么要穿衬衫。

王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伸手把身上穿的这件T恤衣领使劲向下一拽，雪白的皮肤上面多了好几块星星点点的红色wen痕。王俊凯挑了挑眉，自认理亏，没再制止他穿衬衫。

王源背对着他换衣服，明显感觉到了背后一道火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王源扣好最后一颗纽扣，不由得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袖子倒是还算好，就是衬衫下摆长了一小截。

王俊凯肆意地欣赏着，不得不说虽然他更喜欢看王源穿休闲装，但衬衫这类工作装倒也多了一些禁yu的美感，如果不是嘴里的泡沫必须吐掉了，王俊凯可能这个时候已经冲上去抱住这道背影了。

 

 

今天的他们难得没人提议点餐，心有灵犀地选择去酒店外面觅食。

 

昨晚半夜着火的地点在酒店后身，他们都挺好奇，便绕路去后面看了一圈。正赶上阴天，地面上已经干涸的水变成了深黑的颜色，一片被烧焦的绿化带惨不忍睹。还有周围由酒店自主种植的树木都被烧成了光秃秃焦黑的树干，看着就令人心惊。

两人路过的时候走得很慢，难免都有些唏嘘。

王源皱着眉：“这是怎么烧起来的。烟头？”

王俊凯走到路边，仔细地看了一眼这里留下的金属残骸，都只是很小的碎片似的金属物质。他又退出这一块地面已成焦黑色的区域，推测道：“看起来像汽车自燃？可是为什么会停在这。”

“谁知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被火灾波及的区域。周围的餐厅都很普通，他们随意找了一家，点了几道菜，一边吃着一边聊了起来。

“我就是感觉挺奇怪的，”王俊凯望着窗外开始犯起了职业病，“车不停在车库里，反而停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也许人家不是住酒店的客人停不进去呢。”

“那如果是在零点之前停的，酒店外巡逻的保安也会制止吧。说明这车起码是半夜才停在那的，这附近是商业街，除了酒店以外车主能住哪儿？”

“……”王源耷拉着眼皮，无奈地目视前方，一方面觉得王俊凯想这些有什么用，一方面也确实已经顺着王俊凯的思路走了，的确很奇怪，无解。

王源看着王俊凯分神出去真的在认真思考这场奇怪的大火，便哄着似的问道：“那么，王Sir有什么高见？来分析一下？”

王俊凯听出王源语气中的调侃，他笑了笑，塞了一块锅老肉进嘴，不说了。

但是这兴趣刚被挑起来一点儿，王俊凯突然又不说了，王源也有点别扭，反而催促他：“说呀，我还挺想听的。”

“咳……”王俊凯被甜味儿呛到，扯了一张纸擦擦嘴角，筷子点了点碗沿儿，“你想啊，如果不用阴谋论来说，那就是路过的谁扔了个冒火星的烟头。可是这车停得也太正好了吧，根本说不过去。”

王源缓缓点了点头：“嗯……继续。”

“我和你说，这种情况肯定是人为的，而且百分之九十是车主自己烧的，不然谁逼他把车停那儿了。这样的话，有两种可能，一就是车破到开不下去了，烧了骗保。二就是……”

王俊凯忽然停住了，王源心里痒痒，啧了一声：“二就是什么啊！”

“我说了你肯定笑我职业病。不说了。”

“你说嘛，我肯定不笑你。”

王俊凯咽下一口白米饭，小声接着道：“二就是，车里有什么想要毁掉的东西，比如证据之类的。再或者，车的存在本身就是证据。”

王源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里面堵了一下，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吐出仨字儿：“职业病。”

王俊凯：“……你自己要我说的！！”

 

外面的空气凉爽宜人，吃过不知道该算午餐还是晚餐的一顿，两人在附近逛了一圈才动身回酒店。出门前被王源翻乱了的行李箱还大喇喇地摆在卧室的空地上，王俊凯看不顺眼，坐在毯子上整理了起来。

顺便将那件包裹着他手机的T恤特意塞进最角落里。

不多时，王源斜靠上卧室的门框，看着他折叠衣物。半晌问了一句：“你什么都不带？”

王俊凯笑了笑：“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需要带什么呢，什么都用不上。”他没有去看王源的表情，但却知道王源一直在看着自己，看到后来王俊凯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安慰道，“你放心，吴三不是丧心病狂的那种毒贩，你和他也接触过，没那么夸张，别总吓唬自己。”

“是我吓唬自己，还是你总不让我省心？”王源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俊凯撇了撇嘴：“你也知道，我学的这些东西……将来要做的职业……都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王源嘴唇微动，和他对视片刻：“废话。我早知道。”

 

王源似乎看够了，说完便想转身离开，忽然被王俊凯叫住了。“等等！”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任务结束以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你相信我吗？”王俊凯此刻的眼神无比真诚，看得王源不自觉地冲他笑了笑：

“事到如今你还问我信不信你，不觉得多余了吗。”

“那……那你暂时不要给我打电话，好吗？”

王俊凯仰着脖子，在他快要以为王源不会点头的时候，王源说了一个字：“好。”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似的说：“我刚刚本来还想说，我俩打个赌，看谁能忍住不给对方打电话……”他还没说完，王源突然打断了他，抢先一步说：

“那我岂不是输定了。”王源似笑非笑，又像是自语，喃喃道，“王俊凯，在你这儿，我曾经赢过吗。”

 

王俊凯不想明说自己回南城的几天里不会拿手机，但也不想欺骗，怕说了之后王源更加担心，就如是和王源约定了任务结束之间不通话。可是当他听到王源一句“输定了”的时候，心里着实抽痛一瞬。是啊，他们俩，谁比谁糊涂呢，他又几时赢过。

王俊凯怔愣半晌，忽然动手开始翻找行李箱里的东西，从一个带拉锁的隔层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将收束口打开，倒扣在手心里。他动作很迅速，王源眼看着他翻来翻去翻出一个米色的布口袋。还没等王源看清倒出来的是什么，王俊凯的手心已经攥紧了，然后撑着手臂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这个送给你。”

“什么……”

王源低着头，终于看清王俊凯手中是一块椭圆的翡翠玉片，质地细密晶莹欲滴，没有任何装饰和雕琢，仅用纯银的细链穿起来，贴在颈边凉凉的。

王俊凯帮他戴上，两人离得极近，后面的金属扣不好系，王俊凯就歪着脑袋鼓捣了半天才扣好。王源抬起头时正看见王俊凯的下颌与脖颈，心中一动，凑上去吻了一下。引来上方一阵轻笑：“别闹。”

王源捻着胸前这块翡翠，笑问道：“别是你家祖传的玉给我了吧？”

“谈不上祖传，就是从小一直戴在身上。大学仪表查得严，就藏起来了。你留着吧，颜色很配你。”

王源不太懂玉石，但是仅以普通人的眼光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王俊凯说从小戴着，说明他再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当了，可见意义非凡。如今说送就送给自己了，王源心中难免一阵感动，忍不住又贴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谁料他刚刚亲完，王俊凯突然将他直直地抱了起来，转而一齐砸向卧室的床。

王俊凯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唇边一抹坏笑：“都说让你别闹了。”

王源心情尚好，乖乖平躺着环住王俊凯的背，语调轻快：“喜欢你才和你闹。”

王俊凯一怔：“再说一遍。”

“喜欢你才……唔……”王源重复的这一遍刚说到一半，显然已经说完了王俊凯想要再听的部分，后半句直接被柔软的嘴唇堵了回去。

……

 

 

卧室内两层帘布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知窗外天气如何。

时间尚早，还能再做一场梦。

 

——

 

晚九时三十分，李佑坐在一具雕花的木椅上，再次抬起手腕确认时间。他面上从容，心里却乱得不是滋味——吴三居然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这情况在数次交涉期间从未出现过。李佑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心里全都是汗，他下意识在漆面上蹭了一把，还不如不蹭，汗水在扶手上留下点点的小水珠。在他身后帮他揉着肩膀的小姐并没有注意到，只顾讨好客人，柔声问他力道怎么样。

甜腻的嗓音反而使他更加烦躁，从前可使他沉溺的软玉温香在此刻竟起了相反作用，他沉默不答，女人便暗道他不解风情，一双手讨好般向下探去。李佑拎着他的手，用力甩开了，把女人吓了一惊，高跟鞋差点没踩稳，幸被后面的墙壁挡了一下，堪堪直起身体。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老弟不满意，叫他们换个人嘛。”

 

在他的意志还没完全崩塌之前，他等待的人终于赴面。

吴三脸上堆着满满的笑，一边揉搓着手里的两块磨盘狮子头，一边缓步走进包房门内：“对不住啊李公子，久等了。”

李佑勉强深吸一口气，只能顺势借着等久了烦躁的理由，来说明刚刚自己一时没忍住的冲动行为：“无所谓么，在三哥心中，我最不缺时间。”

吴三自然相信刚刚的一幕是他等久了发脾气，解释道：“哎，哪的话，场子里出了点状况，这才来得晚了。一会哥哥我自罚三杯。”说到中间时，吴三面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狠绝，再说罚酒，才缓和控制了表情。

李佑心里松了口气：“怎么，有闹的？”

“不至于，小事小事。”

 

两人入座以后，不多时便上了菜品，闲聊片刻，很快直入主题。

 

吴三心里急的是什么时候才能签合同出货，时不时就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李佑从旁边女伴举起的筷中叼下一口糯米团，静静听吴三说完了，笑道：“我看三哥是有些心急了吧，你第一回就想运这么多货出去，是不是太信得过我了？”

“老弟，单多压手啊，我这是没别的路了。”吴三一脸的推心置腹，“再说我相信你，更相信UW有手段，能把这一批货安全运出去。我信得对吗？”

“这倒也是。只是我自己要的那些货，三哥可给我留了？”

“这是什么话，早就备好了。”

李佑如计划好的那样先绕了大半圈，才敢旁敲侧击地表露真实想法：“三哥的厂子效率这么高呢？我要的可也不少，别是三哥把最差的‘烟’留给我了吧？”

“怎么可能！你这是看不起你哥我了？”

“哥，不瞒你说，头一笔生意，我想还是谨慎一些……”

李佑在桌下的那只手攥得死紧，手心是烫的，也有自己抠出来的印子，泄露出心底里的忐忑——好在这些都被桌布掩藏住了。

 

吴三听罢，微微皱眉，迟疑着问道：“是说你想要……验货？”

李佑笑了笑，未答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他，显然是默认了这一问题。

 

包房里陷入沉寂，只有女伴手中的汤匙在碗沿带出的清脆微响。李佑凑到匙边，莫名想到幸亏不用自己拿，不然他能手抖得把汤全洒外面也说不准。许是为掩饰紧张，李佑扳过美艳女人的下颌，在不知抹了多少层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的嘴唇是凉的，所幸女伴只顾露出欲拒还迎的表情，尚未在意。

 

 

这一出戏，百转千回，绕了不知多少条路。

此刻从李佑说出验货两字而起，到底还是开场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