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寸步之间 24-26

纯粹瞎编，不要考究。

再说一遍，不要考究。

第二十四章

 

小县城里的警局倒是并不简陋，相反的，在一众红漆墙面的居民楼之中显得颇为气派。三层独楼建筑在县城的中心区域，顶楼还飘扬着一面五星红旗。走上四阶台阶之前王源莫名地猜想着，如果王俊凯没有参与进这次行动里，毕业之后会不会来到这里工作呢。

大概不会吧，他那么优秀的人显露光芒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窝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实在是屈才了。

还没等王源再神游一会，一位扣着警帽的同志就朝他们走了过来。实际上他们这里的值班民警都已经记住孙绣的长相了，见她过来皆是一脸无奈。这两天孙绣腿都要跑断了，前前后后的找人托关系，可是警局也不是她家，更不可能让她想看人就看人。她一个瘦小的姑娘家，民警碰也不敢碰，哄她也不走。这又见到她来，都默默滴了几滴汗。

王源客气地把小民警拉到一边。孙绣就看见王源低声说了些什么，还递上自己的名片，笑意盈盈的像是在和民警商量着。男人看了看名片，犹豫片刻，还是叫王源进来了。孙绣也想跟着，王源安抚了她几句，叫她等自己一会，马上就出来。

当时的王源也没想到他这一进去竟过了一个来小时才出来。

 

王源缓步走向屋内，看了一眼单向透视玻璃对面的审讯室，孙绣的朋友正被手铐铐着，拄着小桌面眯觉。他回身看向那位民警：“我比较想先了解一下运输毒品是怎么回事。”

那人点点头：“是这样的，南城最近在开展缉毒行动，在调查一个叫做……啊，这个我得保密。”小民警一看就没什么经验，自觉失言还挠了挠后脑勺。王源听到南城两个字就愣了一下，随后再听到缉毒行动，顿时有些无语地苦笑一瞬，心道这事我可能比你还清楚。

但是王源并没有明说：“嗯，挑不用保密的说吧。”

“哎……可是缉毒行动好像也……”

“……”

“算了我简单说吧。就是南城警方正在调查一位制毒贩毒的嫌疑人，并且下了饵引他交易，因此他需要大量购买麻烟的原材料，就和他的供应商取得了联系。而警方追踪得到的供应商信息很少，前天才查到了一辆轿车，并且推断这辆轿车可能是供应商在交易时所驾驶的。车牌号开头的一级代码是渝，于是查这个供应商的任务就移交给我们处理了，我们查过车牌号以后发现，就是这位嫌疑人林东的车。他给我们的解释是说自己的车一直停在珠宝店的车库里，因为年头太久了所以基本都不用了。”

王源顺着他的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车呢？”

“根本不在车库。车前天晚上在市区里自燃了。”

“……”

 

王源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额头，真是不敢相信怎么就这么巧呢，哪个环节他和王俊凯都亲眼见证过了，然后还事事都落在了他俩头上，真是“运气”来了躲也躲不过。

“所以……我来总结一下过程，你看我说的对不对。”王源缓缓站直身体，开始整理时间线，“前几天你们调查过这位嫌疑人林东，是因为怀疑他做假账。但是工商局和警局都尚在调查这件事，并没有贸然将人抓进来。两天前你们得到南城警方的通知，发现这位做假账的嫌疑人竟然还涉嫌贩卖毒品原料，于是二话不说就把他抓进了审讯室，对吗？”

“对对。”

“那他人都在你们这，他车是怎么烧的？”

“自燃啊！”

王源觉得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原本应该是简单的，只需要一部监控录像就解决了的事。他疑惑地问：“难道珠宝店的车库附近没有监控录像吗？”

“我们这小地方哪来的监控啊，你从市区过来如果穿周围农村抄近道的话都不用过高速收费口。市区里车辆又那么多，根本不知道他是哪天开过去的，目前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监控。”

“……可是那辆车根本就不是自燃啊……”这件事王源一时半会给他解释不清，便摆了摆手，“算了，麻烦再和我说说怀疑他做假账的事吧。”

 

小民警打开带锁的箱子：“喏，这是账本。还有详细的电子账务在电脑里。这假账做得太明显了。”其实小民警本身也不懂查账的事，就是听同事这样讲的，便有模有样地装作很懂的样子，又挪出凳子请王源坐下看。

王源道谢，认真地看了起来。他细细地逐页查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抬头问道：“这家珠宝店的老板现在在哪？”

“老板说自己现在人在国外。而且据店员描述这家珠宝店从今年四月份开始就全权交由嫌疑人林东来经营了，因为他和老板有一层亲戚关系，不过不是直系。”

王源放下账本，打开电脑里的电子帐务，一边浏览着一边问道：“他一直否认做假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当然否认了，这罪要是定了他倾家荡产都赔不起人家企业的损失。”

王源瞥了他一眼：“如果他真的不是在做假账呢。你们所谓的作假痕迹明显，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店里的其他业务利润高于主营业务利润。可如果事实本如此呢？”

小警员不屑地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一个珠宝店有什么其他业务。”

王源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勉强笑了笑，问他：“这个案子是谁在管？”

“……你想干嘛？”

“你们抓错人了。”王源见他一脸不信的表情，便把电脑主机往他的方向扳过去，鼠标在其他业务利润的登记表上滑动着，“你自己来看，损益表上的其他业务部分非常少，连明细都没有，直接填个数字上来，一个专业的财会，就算是作假，也不会做这么低智商的假账。除非最后的统计就是这样的，他只是如实填写了他所看到的部分。”

民警其实没太听明白，但是听王源说的又觉得有道理，这个假账案子从一开始就太明显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财会。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瞪着眼睛道：“喂，我是看你好歹也是正规企业的CFO才破例让你进来看证据的啊，你可别忽悠我，我不懂什么业务不业务的，一会你再给我绕进去了……”

王源憋着一口气，发现跟这人完全没有话可说，解释了也是白解释。他猛地将鼠标砸在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抿了抿嘴唇忍耐着道：“既然你不懂，就去找一个懂的过来。”

小民警白了王源一眼，没好气地说：“队长不在。”

王源冷笑了一声，默默调出电子账目里前两个月的明细给他看。

“这家珠宝店5月份的主推商品是他们新推出的一款金戒，为了分析产品的推广效果他们有对这款金戒单独做表……这个表格你看了吗？你数学总会吧？”

“当……当然。”

王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木质座椅在瓷砖地面发出吱啦的刺耳声音。他将桌面上的账本翻得刷刷响，最后停在某一页，拿起来放到他面前：“你看好了，有人一次性购买了上百枚售价不到一万的金戒指，而最后这款戒指的所赚收益，对比电子账单，却被全部算入了其他业务利润里，你懂我在说什么吗？你现在最好马上去找负责这个案子的人过来，这根本不是金融凭证诈骗。”

“……”这人完全呆住了，不太明白这代表什么。

饶是王源脾气再好都要被这个说不通的小警察给逼疯了，他把账本扔进对面人的怀里：“这家珠宝店的老板在洗黑钱，这回你懂了吗？”

 

目送着小警官跑走的背影，王源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刚刚说队长不在就是在敷衍他，没过几分钟就来了一位年长的警官，身后还跟着几位腰杆笔直的青年警员，看起来都比刚刚那位经验丰富。王源似乎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讨论就显得容易了许多。

 

“洗钱的第一步，先是散财，把到手的黑钱存入各个银行里面，因为一次存入太多数额极易引人注目，所以你们可以去查一下他的银行卡，我猜这位珠宝店老板在四月到五月之间应该办理了很多张不同银行的储蓄卡。然后开始第二步分流，投资或者购买理财产品。其实一开始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店里大量分流，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查到。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分流阶段已经做到后期，他已经投资了很多项目，这笔黑钱马上就要全部洗干净了。而这个时候，他发现他的会计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嫌疑人，可能掌握了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所以他想要让公司的账目呈现出最明显的假账痕迹，等到工商局查账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他业务利润过高，马上便可以推断出这位会计在做假账谋取私利。这样老板既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把钱洗干净，又能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假账和会计身上，一举两得。”

 

“关于林东的部分，我有一个猜测。你们学过犯罪心理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是一个洗了黑钱的毒贩应该有的样子，这点你们总认同吧？”

在得到肯定之后，王源也有了些底气，不自觉抬高了音量接着分析道：“林东的旧车一直停放在珠宝店的车库里，我想一辆快要报废的车，他没有必要把车钥匙放在自己的身上。我猜他也是这样和你们解释的，但是你们根本没有信吧。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老板偷拿了他的车钥匙，只要注意躲避监控，没什么不可行的。

我会这样猜测是因为那辆车所谓“自燃”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看到了，车停放的位置是一家酒店后身，处于监控死角，如果不是在半夜停放的话一定会被巡逻的保安禁止。周围是商业街，谁会把车故意停在那里呢。而且自燃也太巧合了吧，这位老板一定是知道如果不将车销毁，你们调查车里的时候必然会发现最后一个开车的人是他。

一个账本，一辆车，两项罪名全都可以嫁祸给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会计，实在高明。”

 

老刑警果断喊人去查：“快！去查一下永业珠宝行老板的出入境记录！”

“是！”

 

 

警方查过了珠宝店老板的出入境记录，果然他现在人还在重庆，凌晨的飞机，查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到机场了。民航公安局马上派人实施抓捕，刚刚才运送到县城这里。王源多看了两眼，这位光头老板一身名牌，金表金链子倒是和吴三有一拼。然而光头老板的视线始终没有投给他，那人一直低着头，被几位警官扶着双臂一刻不停地向前走。路过王源的时候，他微微侧头，视线在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那里停留一瞬，又被按着肩膀强制转回头，拐进审讯室里。

 

王源去旁边的便利店里给孙绣买了一杯速溶奶茶，用热水冲泡过后兑的凉水，正是温热不烫口的时候。可是显然孙绣也没什么心情喝。

她不愿离开，一定要等到警方审讯结束，她要带她的“朋友”一起走。王源陪她坐在警局里，也许是刚刚协助过他们破案的原因，这回民警对孙绣倒是客客气气了，还专门请他们到有沙发的休息室里等待。

一坐就是七个多小时，堪比煎熬。

王源承受着双倍的精神折磨，眼底渐渐爬上血丝，他一会看一看手机有没有短信和电话，一会出去问一问审讯结束了没有。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难熬的时候，简直可以算是度秒如年，一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他才恍惚着回过神，双手在脸上搓了几下打起精神，再次去确认审讯有没有结束。

他想问孙绣饿没饿，要不要吃点夜宵，一回头，这姑娘已经缩在沙发角落里睡着了。王源轻手轻脚地走出休息室，正和迎面走来的警官对上了。

“王先生，我们队长请您过去一趟。二楼的办公室，左边第二个门就是。”

“好。”

 

王源的眼睛酸痛，他走上台阶，强逼着自己滴出几滴眼泪缓解酸涩，又用力活动肩膀脖颈，尽量让现在的状态显得好一些。

“来了王先生，请坐吧。”

王源点了点头坐在他对面。王源第一个见到的那位小民警也在旁边，但显然只是碰巧在罢了，要找王源说话的只有队长一人。办公桌上打了一盏台灯，照得王源脸色更加惨白，对面人看出来了，还寒暄地问他是不是等急了。

“有两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队长轻咳一声，“案件的过程和你推断的差不多，非常感谢你协助我们办案。但是一码归一码，林东的保证金还是要交一下的，等法院对此案的判决生效以后，我们会尽数返还。至于王先生你……要不我们给您颁发一个锦旗？”

“……”王源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出一句，“不用了，谢谢。”

“那就好。”队长像是松了口气，这不禁令王源怀疑他们是不是发个锦旗都要过层层审批。

“还有一件事……我们这位实习的同事不小心把一些需要保密的任务说给你听了，希望王先生暂时忘记吧。”

王源歪了歪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南城警方的事，他了然地笑了笑：“关于这件事你们大可放宽心……”

王源原本晶亮的眸子说到这里忽然黯淡下来，他唇角有一抹无奈的笑容，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我也在……等待结果……”

 

 

 

第二十五章

 

李佑喝下今晚的第三杯酒，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想到昨晚办理住院的时候还有个小护士调侃他，说他再喝几杯胃都要废了。李佑在剧痛中咬紧牙关，心里祈祷着可他妈别废，不然以后有得是罪遭。

王俊凯看着他脸色发白的样子，心里有点惭愧。想当初也算是自己把这人拖下水的，对方又是王源的朋友，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该尽到“保镖”的职责才是。他于是主动将自己的酒杯倒上：“不如我陪三哥喝吧。”

吴三握着下巴，食指在下颌骨处来回滑动着，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只是一瞬，表情又变回热络友好：“来来来，咱们不管他，这小子一点都不能喝。”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受。王俊凯没有吃午饭，桌上的佳肴也未动几口，几杯啤酒下肚，胀得不舒服。仰脖又灌下一杯，冰凉的液体直冲入腹，王俊凯仰头时看见棚顶的挂灯金光闪耀，刺得眼睛抽痛一瞬。恍惚间想起，那天的王源也是这样一杯一杯挨过来的，这样想想，王俊凯的眼神忽然清明了。

他们按照指示，没有先提一会去验货的事，只是耐着性子等吴三自己来说。酒过三巡，王俊凯佯装微醺，时不时拄一下额头，脸上一片通红的样子——实际上是刚刚去洗手间催吐的时候憋出来的。

吴三心里一直在想事，他心里藏事的时候会不自觉揉搓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王俊凯看得很清楚。不知这场酒席吃了多久以后，王俊凯已经倚在桌面上，无意中和李佑有一秒钟的眼神交汇。然而就在他们两个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三突然用低沉的嗓音说：

“你小子是警察吧。”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吴三说完以后死死地盯着王俊凯的眼睛，像是要透过瞳孔一直看进人心里去。

王俊凯必须承认，那样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移了位，霎时间天旋地转，耳膜里似有轰鸣嗡嗡作响。可眨动眼皮之后，他分明还在现实里，对面的男人狠绝的笑容挂在唇边，像是引诱着看他露出慌乱无措的表情。

吴三只见王俊凯怔愣了一秒，然后皱着眉不悦道：“三哥何必用这么烂的借口来逃避验货呢。”

吴三挑了挑眉，未答。

“你拖了我们这么久，也够了吧。你不想交易就算了，不用把莫须有的帽子往我脑袋上安。”

“不用装了吧，我都已经查过了。”

这话可就有点假了，王俊凯冷笑了一声，又带着一丝无奈，摇了摇头：“那好，我是警察，你他妈把我扣在这好了。”

吴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又偏头看了看李佑的反应。后者趴在桌面上，像是喝多睡着了似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实际上，李佑的腿都要被自己忍得抽筋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但是他怕自己露怯，不敢起身，只能一边祷告着一边继续装死。

包房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闷得王俊凯喘不上来气。可他也深知现在这场心理战的重要性，一句话回答错了，今天这门他也是不用出了，或者干脆躺着被人抬出去。

半晌后，王俊凯胸膛起伏，颇为夸张地笑了：“我是不是警察，三哥居然比我还清楚。这倒是让我怀疑您的目的了，三哥这样乱猜，莫不是想改行勒索，朝王源狠敲一笔？那你还不如把李佑扣在这，他爸能给你更多。”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然而此情此景下，李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一边骂吴三一边骂这些不要命的条子，你们嫌命长我还嫌命短呢。

 

吴三狐疑地瞥了一眼王俊凯，倒是有些动摇了。

王俊凯继续加火：“您要是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可就走了。”王俊凯出于警觉并没有马上拉李佑起来，而是在用眼神询问吴三是否可以离开。

“等一等。”吴三比了个手势，是对着身后自己的四位保镖，这个手势太过明显，正中王俊凯的下怀。他几乎是在那只手刚一举起来，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动作。吴三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动，一只黑黢黢的枪口正对着他的眼睛。

王俊凯已经在掏枪的瞬间站了起来。他一手轻附在李佑的背上，一手握枪。

下一秒，周围无数声清脆响起。统统指向了他。

 

王俊凯勾了勾嘴角，并未去看周围的那些枪口，只是轻蔑地扬了扬下巴，嘴唇微动：“吴老板的这些手下，似乎都反应慢半拍啊。”

吴三露出不太好看的笑容，显然心里也对手下颇为不满。实际上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是反应得还是太慢了，如果王俊凯有心，在那寂静而停顿的一秒钟，可以结束很多件事。吴三嘴边阴郁一笑：“我的手下反应慢吗，不是吧，是你的反应速度不太正常啊？”吴三在枪口下耸了耸肩，夹起一块鳕鱼放进嘴里咀嚼，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被威胁着。

王俊凯不急，手也未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喉结滚动咽下那块鱼肉。

吴三抹了抹嘴，迫不及待地丢出了最后一记试探：“小子。挂瞄上膛，警校练出来的吧？”他尖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这时王俊凯清楚感觉到掌下的脊背颤抖，李佑已经怕得不行了。

可此时此刻王俊凯已经更加确定吴三是在试探自己，别说警校不教这个，就是王俊凯觉得好玩自己练的时候老师都要朝自己刮一记眼刀。他咬着牙冷笑一声：

“我现在一枪崩了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

 

吴三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他微微瞪着眼睛，意外地发现王俊凯手中这把枪的保险已经是关闭状态。刚刚王俊凯肯定是没有时间动保险的，说明这人从进大门开始就已经把保险关好了。难不成他真的敢开枪……？

吴三之前和自己的保镖们说过不要开枪，因为枪里装的都是无法致命的橡胶子弹。像他们这类道上人，几乎用不到枪，买的组装次品都是用来装个逼撑个场面罢了。然而此时的王俊凯根本不等他说话，枪都顶到他太阳穴了。

实际上，吴三现在已经相信了王俊凯手中的是真枪实弹，而且很可能下一秒就会穿过自己的太阳穴。他不禁起了汗，硬撑着又沉默了一会，然后摆了摆手，周围的枪口纷纷收回。

王俊凯好像还没有解气，枪口动也不动，狠厉地怒视着他。

吴三现在颇为尴尬，其实他心里早有一些关于王俊凯身份的猜测，还是从上回见到这个年轻人开始的。那天晚上王源他们离开后，吴三走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咬着后槽牙，示意身后的保镖凑过来。“辉子，你带两个人出去看看。看他们两个有什么名堂。”

“您怀疑他的保镖是个条子？”

“那你猜呢？我看他太年轻了倒不像。但是说普通人，我还真不信。”

他保镖了然一笑，暗示道：“我看他，有点像是……”

 

“你是……打手吗？”吴三见王俊凯仍然没露笑脸，便试探着这样问道。

王俊凯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表情也不自觉稍有缓和，他慢慢地将枪口撤了下来。像是在默认了吴三对于这个身份的猜测，然而他故意将语气显出不耐烦：“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给足了你面子吧？你试几句就算了，还他妈没完没了了？！”

这回吴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拉着他的手臂让他消消气，嘴上说着自己也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

李佑一直在仔细地听，这个时候便趁机装作被吵醒了的样子：“喂……吵什么呢……”他缓缓从桌面上坐起来，因为酒精而微红的脸上带着一抹愠色，“你怎么和我三哥说话呢……”

王俊凯斜睨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不太情愿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吴三用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脸上堆着笑：“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动身？”

李佑醉醺醺地笑着：“好啊好啊。”

王俊凯似笑非笑地望过去：“怎么？还要继续？我不是警察么？”

 

李佑在心里暗骂他戏足，脸上瞬间僵硬了，很怕吴三此时再起疑心。王俊凯不经意似的用眼角瞥了一眼呆滞的他，李佑似乎接收到了这一信号，发出一声惊呼：“啊？！你是警察？！”

“一点小误会、小误会。”吴三走过来哥俩好似的揽住王俊凯的肩膀拍了几下，“走，等回来哥哥再好好给你赔礼道歉！”

“不用了，”王俊凯勉强笑笑，“我可没三哥这么好的酒量。”

“哈哈……”

 

 

下午时分又下过一场小雨，使得到了午夜的南城格外阴冷。凉风吹进敞开第一枚纽扣的衬衫里，王俊凯扣上那一枚纽扣，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后面走向停车场。

吴三坐上副驾，几位保镖坐其他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将他们所坐的车护在中间。王俊凯和李佑坐在后排，眼看着这辆车开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口中。所有人都下了车。

 

其实王俊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安排，给李佑一个眼神，便一起下车了。吴三让他们换乘到几十米之外的那辆轿车里，又拿出两块黑布，赔笑说得罪了，这是规矩。王俊凯的枪自然是被摸走了，是那个辉子拿走的，还扬声告诉他等回来就会还给你的。王俊凯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被搜了一遍身。随后他听见很多次布条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心道怪不得辉子也不知道具体的工厂地点，原是吴三这么谨慎，连自己的保镖也信不过。

这回吴三并没有和他们坐同一辆车，王俊凯隐约听见吴三和别人说“我就不坐那辆了，一会还得接电话呢。”想来是他俩坐的这辆车里有信号屏蔽器。

 

几个月前接受那场变态测验的时候王俊凯也承认过，太长时间的车程自己肯定是记不住的，他又不是神仙，最多半个小时已经极限了，让他记两个小时，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更痛快。这话后来他和林巧也重复了一遍，对方表示，他们最新得到的信息，制毒仓库距离万方洗浴城大概是一个小时的车程。

王俊凯现如今坐在车里才觉得，自己就不应该信他们的情报。

黑布厚实遮光，如同赴刑一般被蒙住的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一开始王俊凯还认真地记忆着路线和方向，越到后来，时间越是变得无比漫长。车轱辘下面的一条路仿佛是笔直而开不到尽头的，然而已经拐了无数道弯，等了无数次红灯……一个个线索在脑海中绕来散去，伴随着发动机的噪音，无比煎熬。

王俊凯听到李佑的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声音，咯吱咯吱，他长腿猛地靠过去，警告李佑安静一些。

经过将近一个半小时难捱的不可视状态，李佑终于在自己快要窒息之前感觉到了车速的减慢。

下车以后李佑想去扯黑布，被司机厉声制止了：“等一下！进去再摘！”

王俊凯佯装头晕，缓缓蹲在地上，趁吴三的车还没过来，五指撑地，感受了一下地面的湿度和土质。指尖的触感令王俊凯不敢置信，他大胆地将整个手掌都按在地上，再次确认脚下的地面是沥青铺成的，而且是干燥的，他们已经出了南城！

王俊凯静静地蹲在地上，恨不得能将耳朵竖起来听，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不愿错过。

 

“走吧，跟我走，拉好了。”司机的声音粗犷，不由分说地往他俩手里塞进相连的绳索。他们就这样由司机牵引着，走向吴三的制毒窝点。

经过一条长长的坡路，坡面平摊，鞋底感知不到一点泥土的松软，坡度又并不太陡，脚下偶尔会有一杠一杠的凹棱。下了坡以后四周空旷，咳嗽一声都会有阵阵回音。他们在平坦的水泥地上走了有将近十分钟，王俊凯听见像是什么自动装置开启的声音。

他暗暗觉得不妙，如果是自动门等用电子操控的入口，警方赶来的时候就会非常麻烦。但再仔细一听，倒像是……电梯的声音？

“两位老弟，这边请啊。”

吴三？！王俊凯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一个地下车库，他们是从外面的入口进来的，而吴三直接走的电梯，从楼里进入。也真是够大胆的……竟然在地下车库里私设工厂，这要是顺藤摸瓜，不一定还要牵扯到多少上层人士。

 

在身后的铁门被关闭之后，王俊凯和李佑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拽了下来。强烈的灯光使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双眼无法适应，王俊凯眯着眼睛，视线中的白色光晕逐渐清晰，刺痛感减弱……

李佑已经发出了明显的抽气声，那声息像是被撕裂分割成一段一断，即便如此也表达不出他现在心底里的巨大震撼。

视觉恢复，嗅觉也开始正常工作。王俊凯闻到刺鼻的焦味，这味道很难形容，甚至找不出确切的词语来描述，就如同在幽闭空间中被放置过长时间的烟草开始发霉变质，怪味渗入空气里的每一个细微元素中，如果不是吴三递过来口罩，王俊凯下一秒可能就要晕过去也说不定。

李佑接下口罩以后并没有马上佩戴，而是拿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唇，缓缓走向正中央堆放的货品。那一盒盒包装看似精美的香烟，里面的每一根都掺杂了致瘾致幻的成分，李佑的手有些颤抖，他强忍着干呕的欲望，随意从其中一个麻袋里拿出一盒印着外文的烟。

他故意把袖口撸高，露出一小截纹身，似乎有人吹了声口哨，显然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很快被吴三用眼神制止了。

王俊凯藏在口罩后面的嘴唇被牙齿紧咬着，李佑演的很好，他点了一支烟，手都没有抖，虽然是僵硬的，但已经足够可以过吴三这一关。

李佑拆开另一盒，佯装试浓度，将里面的一支从中间撕开了，手指细细地碾磨着，朝王俊凯点了点头。

吴三在说什么，其实李佑已经不太能听得清了，他感觉到一阵眩晕，然后是几乎抑制不住的干呕欲，他赶紧拿起口罩戴在耳后。王俊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示意他我们可以走了。

之后他们又被蒙着眼送出来。回程的车上，王俊凯听见了李佑极小声的一句话，是用气音来说的，如果旁边人不是王俊凯可能都听不见。

李佑说，其实我愿意帮“这门生意”，有一部分是因为源哥。他帮过我，这回我可算是还完了。

王俊凯转过头，虽然仍然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这样做了。王俊凯忽然想象到，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王源……

他几乎不敢去仔细地想象这一可能性，思维仅仅往这上面靠拢一些，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可李佑这样说，王俊凯不知道怎么说感谢，一句谢谢实在太浅薄了。王俊凯正回脖颈，目视前方，在视线漆黑一片的当下，用正常的音量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看得见。”

 

司机惊了一瞬，转头确认王俊凯眼睛上的黑布还在。这时正好是红灯，他可以转头仔细地去看，王俊凯就在他的注视中露出一个微笑：“师傅吓到你了吗，我开玩笑的。”

司机莫名其妙，干笑几声，实际上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可是李佑却笑了，他放松地把身体陷进后座的座椅角落中，极轻的气音再度开口：“那就好……”

 

任务开始前约定过的暗号之一。

看得见，等于，地点已经锁定。

 

可以收网了。

 

 

第二十六章

 

南城凌晨，北郊偏僻区域里的一栋二层旧楼如今灯光通亮，车开不进来，王俊凯和李佑是从另一条街上跑着过来的，王俊凯让李佑快点跑，李佑非常听话地蹭蹭跑，先他一步从楼后的阶梯直接跑上二楼。

一开防盗门看见里面的景象，李佑差点仰过去：“我靠？！你们干嘛呢？！拍电影啊？！”

他话音还没落，林巧已经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好着呢，就是有点想吐……”李佑耍赖似的拉过她的手，后背立马被人怼了一下。

“让让！”王俊凯推开这俩人，小跑进入门内，“老大！赶紧收网！他们怕是不会让成品在工厂里囤太久的！”

廖队全副武装的样子显得更加威严，他眼看着王俊凯跑到自己面前。他果断拿起座机话筒：“说地点。”

“先让他们往东信镇开。抄近路，给我五分钟绝对能推出来！”

廖队已经拨通电话，一直待命的队伍接到指令立马行动起来。虽然特警行动前的严肃气氛也让王俊凯心中一紧，但好歹他也是看过演习的人，步伐一瞬未停，直奔着最近的电脑就跑了过去。

“离东信镇最近的是哪个市？”王俊凯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等人回答，他直接抢过旁边小吴同事手中的键盘，火速调出了东信镇的详细地图。

“不靠海，环山路，车速能开到一百一，跨市之前没有等过红绿灯……”

“A市……A市有没有最近几年才开的新楼盘，最好是刚刚开盘，周围防护网还没拆的……”

“有两处，两处……”

留守的五六位同事都凑了上来，王俊凯语速极快，他们几乎还来不及反应上一个问题，王俊凯就已经在地图上搜索到，跳转至下一条线索。

“地下车库建在楼盘入口处不远，还没来得及把电梯里装修防护的木板撤掉……”

廖队长心跳剧烈，他摆着手：“你慢慢来，慢慢来……不着急……”

“不着急个屁啊！天亮之前不收队，人都他妈转移了！”王俊凯将键盘打得飞起，最后像是咬着牙说：“我不要再陪你们折腾第二次了，必须找到……”

 

“让我想想那个车库里面，车不多……不行车库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再换种思路……”

“那个司机开得非常稳，经过两次转盘，三次掉头，他绝对是在绕，想让人觉得距离很长……”

“凌晨1时43分，从环山路过来，下来之后开到A市里，速度至少70迈，平稳行驶十分钟后有一处红绿灯……”

王俊凯现在在李佑看来有点神神道道的，嘴唇一直在动，不停地说着什么，直到李佑听见后面一段，顿时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和林巧叨咕着：“真他妈神了哎，他是怎么记住的。他是不是人啊……”

林巧挑了挑眉：“这叫天生就是干侦查的料，你学着点。”

 

王俊凯推算半天，终于在约定的五分钟内得出了满意的坐标，他直接抄起旁边的一只马克笔，拔开笔帽在电脑屏幕上唰地画了一圈：“找到了。以防万一你们可以再派一些人去看看另一处楼盘，”王俊凯用笔尖在另一处点了一下，补充道：“但是距离很远，概率的话百分之……五。”

“收到。”

 

王俊凯终于放松了一直绷紧的神经，瘫坐在靠椅上，没想到后背刚着力，又被他队长揪着肩膀的衣服拽了起来。

王俊凯惊了：“我靠！我的任务不是都结束了吗？！”

廖队严肃着一张脸，抓着王俊凯衣服的那只手很快被挣开了。然而他不容拒绝：“跟我去万方抓人。”

“我不去。”王俊凯瘪了瘪嘴，对临时加派的新任务很不满意。

“人手不够，你不去也得去。”

听罢，王俊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那我先打个电话……”

廖队双眼一瞪，不悦地喊道：“打个屁！你现在是警察！”

 

王俊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句话猛地震了一下。

他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一个月前自己还在学校准备着期末考试，还在格斗课上接受着老师“等以后你们成为警察”的思维灌输，忽然，就好像一刹那间，有人告诉他，你现在已经是个警察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令他无法分神，又或者是那一本警官证来得太过突然，王俊凯一直把自己置于“帮你们忙”的位置上，一直没能好好适应身份的转换。

同事们都已经准备就绪离开了大厅，就连刚刚还和李佑玩笑着的林巧在接到指令以后也连犹豫都没有就冲了出去，被她丢在原地的李佑有些懵，眼看着王俊凯从震惊回过神来，然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回来之后记得帮我查件事。”

“你他妈的是土匪吗？出个任务也要和你的领导讲条件？”

王俊凯此时已经大步朝出口走过去了，闻言回过头颇为认真地答道：“那你也可以认为这是请求。”

 

坐上没有亮灯鸣笛的警车，王俊凯觉得自己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次训练之中，而这次手中的枪是真的……

“不用担心，一会你守住后门就可以了，不用冲进去。”

听到廖队长这样说，王俊凯有些不敢相信地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或许廖队真的很看重他，是想给他更多锻炼的机会。

“我再问你一遍，王俊凯，你要不要加入特警队？”

 

林巧也从副驾驶转头看了过来，然而她没想到自己刚转过来，听见的不是一句热血励志的话，而是王俊凯用一贯的语气笑问道：“我能加入特警队楼下的公安局吗？”

“你怎么回事！”林巧此时绷不住了，高声问道，“你家债不都还完了吗！”

王俊凯仰了仰头，靠在车座上，抿着唇像是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还完一个，还有一个呀……”

林巧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差点要把上身探过来揍他：“你怎么这么……”

廖队长忽然一摆手，侧过身，冲王俊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没关系。公安局的人，我想用随便用。”

 

“……靠。”

 

——

 

重庆凌晨，小县城的公安局里还在忙着处理一起家暴。吵吵嚷嚷的，这晚上怕是要没个消停了。王源从二楼下来，默默揉了揉耳后的那块软骨，离这么远他耳朵都要炸了，民警同志真是不容易。

王源一回到休息室，孙绣急忙迎了上来，询问他现在的情况。

“放心吧，明天交了保证金就可以把人接出来了。”

“明天？！今天不行吗！”

“需要去银行交，现在哪还有银行开着呢。”王源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安排好了，他们已经让林东换到有床的地方了，他很安全，你也需要休息了，睡一觉明天醒来接他回家。好吗？”

孙绣无奈，再怎么想现在接人回去也办不到了，只能悻悻地点点头，跟着王源走出公安局的大门。

现在是二时一刻，王源在凉爽的夜风中抻了抻手臂，拿出手机瞄了一眼，还是没有短信和电话。他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那也算是好消息。

 

孙绣忐忑地坐上王源开过来的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其实她也不会分辨，只是根据王源的穿着和谈吐来判断的，加上这车又亮得能照镜子似的，她坐上副驾驶的时候差点忘了系上安全带。

王源出声提醒她，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给她不易近人的印象了？怎么像他那个小助理似的，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见到他都打哆嗦。王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淡，甚至带着笑，问了些别的企图让她分分心：“两个孩子现在在哪呢？”

“在乡下呢……”

王源听罢大概明白了，委婉的问道：“你还是不打算把他们介绍给林东吗？”

孙绣没想到王源连这些事也知道，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不知道如何回答。王源也没有追问，由她指路开到了林东家的楼前。他们已经同居很久了。

“我……”她一开口，王源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连忙接道：

“我自己找酒店。你不用考虑我，回去好好休息。”说着王源把公安局开示的文件地给她，“保证金要两万元，需要我帮你吗？”

孙绣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林东他自己也有钱，够的。”

“那你赶快上楼吧。”王源朝他摆了个手势，只见孙绣似乎心情好了一些，愉快地露出一个笑容，再一次和他道谢：

“今天真的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等俊凯回来……”

孙绣本是想说，等俊凯回来，我和林东再好好谢谢你们。但忽然觉得这份情似乎并不是吃顿饭或者送点东西能够还清的，况且依照王源的穿着谈吐，更不会缺什么礼物。她有些尴尬地停顿住了，眼神无措地飘着，不经意间瞥见王源颈边的那条细细的银链。

王源注意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脖颈间徘徊，便低头看了一眼，指尖摸上那条被体温焐热了的银制品：“啊……这个是……”

他以为孙绣看出了这是王俊凯的东西，刚想说话，却发现孙绣好像并没有看出来：“好巧啊，俊凯也有一条很像的。”

“啊？”王源见她误会了，也不知道当下心里是怎么想的，竟就这样拽着链子把那块翡翠拎了出来，“这就是他的呀……”

孙绣在目光触及翡翠玉片的下一秒钟，眼睛不敢置信般瞪大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是他的？！他送你的？！”

“怎……怎么了……”王源也有些懵了，将吊坠攥在手心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惊讶。

孙绣又神经质般确认了一遍：“这是他送给你的？”

她的声音在送字那里咬得极重，王源莫名地觉得别扭：“是。不然还是我偷的不成？”

“不不……”孙绣僵着脖子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让你误会了，我……我先上去了啊，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孙绣临下车之前又深深地望了他几眼，像是之前没有来得及好好看清王源的长相，这回要仔细瞧一瞧似的。看得王源有点莫名其妙，等她走后才松开掌心里那块翡翠，喃喃道：“不是说不是祖传的么……她那么惊讶干什么……”

 

王源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单人间和大床房都客满了，王源想想反正也没差，就定了有两张床的商务间。他将行李拖进屋，插上房卡取电，好在房间干净整洁，如果一会还是没有王俊凯的来电……就先睡一觉吧。不然一直睁着眼睛等待也太难捱了吧。

王源这样想着，先去洗手间冲了个澡。长时间的驾驶本就使得他白耗了不少精力，在公安局里又熬了七八个小时，热水一冲到皮肤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浴室隔音并不好，只是流水声干扰了一些听觉神经，王源按灭淋浴头以后才听见隐约的震动声。他身上水都来不及擦，裹了旁边架子上的浴衣，趿着拖鞋跑了出来。

心脏跳得很快，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王源也不顾手掌还湿着，便抓起床上的手机……

 

妈的，根本不是他的手机响了。

 

王源有些泄气地坐在床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氧气，总算把刚刚一瞬间窒息的错觉驱散了。

他走向衣架，伸进裤子口袋里把王俊凯的手机取了出来。他虽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看着这一串数字也大概能猜到它们今天上午也曾出现在这部屏幕上。

“喂，孙姐，还有事吗？”

女人尖锐的声线穿过听筒传入耳中，电光石火之间，王源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源只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将脚下的地板全部移了位，身体仿佛卷入海啸漩涡中央，再狠狠下坠，被瞬间抽干了全部血液，嘴唇阵阵发麻。可再一眨眼，他分明还站在酒店房间里，视线中那些五颜六色如同雪花点似的屏障通通不见了。

他没有在做梦。

王源颤抖的嘴唇微张，他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先生！王先生你在听吗！怎么办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要报警吗？！”

 

王源莫名地向后仰了过去，堪堪伸手扶住旁边的衣架，站稳了脚。

 

“……你等我一下……我过去再说……”

 

王源摇摇晃晃地跑出几步，又苦笑着回头，取下衣服和裤子。他手指已经不抖了，但仍然是僵硬而冰凉的。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从行李箱里取了一件外套裹在身上。他顺手把挂断电话的那只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差点忘记抽房卡就要出门。

他走得实在匆忙，压根忘记了他现在拿着的是王俊凯的手机，自己的那部还在床上静静地躺着。

王俊凯那个本就不剩多少电量的手机，因为王源这一天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充上电，此刻放在王源的裤子口袋中不甘心似的嗡鸣一声，自动关机。

王源根本没有时间和精神去留心兜里的动静。他将外套又拽紧了一些，飞快地冲出了酒店大门。

 

-TBC

其实写他们和别人的相处，或许也更能丰满人物形象吧。

不禁想了想，如果他们俩联手会不会很精彩。然而我的脑洞枯竭，估计不会将笔墨再用到案件上了，以我现在的笔力写也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