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寸步之间 31+32

第三十一章

 

王源只说两个孩子被绑架了，粗略地解释了缘由。尽管只寥寥数语，王俊凯却也在第一时间缓过神，终于明白王源现在的情绪为什么不对劲。

王俊凯觉得自己真是顾此失彼，不仅没能从孙绣之前的电话里察觉出奇怪的地方，还留王源一个人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县城，处理这些本不该由他操心的事。静下心来更发现王源憔悴的神色，估计是因为这些事一夜未眠。

王俊凯不由得心疼，轻轻抚上王源的脸颊，拇指蹭了几下，像是在安慰他：“我知道了……这两天，辛苦你了。”

王源终于笑了：“和我还用得着这么生疏的词儿？倒是你别担心，警方已经介入了，不会有事的。”

王俊凯苦笑，没想到这时反而是王源安慰起自己来了。别说王源，他现在也有点心酸得想哭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王俊凯特别想说，不要管了，我们都别管了。

为了别人的事，他们已经置身于太多次危险，甚至都没有喘息的时间。原本他在飞机火车上整理了一肚子的话要对王源讲，现在想起来了，却是没有时间可以说。

但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能吗，王源能吗。

 

王俊凯叹了口气，牵起王源的手捏了一下：“你先回酒店休息吧，我去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他刚要松手，忽然被王源反握住了。

“要去一起去。”王源的语气很坚决，“南城的事，下不为例。你再把我拒之事外……别怪我和你翻脸。”最后一句王源略显迟疑，他自己都知道这句威胁挺没意义的，但话还是要说。

王俊凯莫名想笑，他哪能不知道王源什么意思，南城的事是他擅作主张一个人扛，压根没问过王源需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他赶紧应了下来：“好好好，以后绝对不会了。那先陪我去吃顿午饭吧，我好饿。”

两人匆忙在附近的餐馆里垫巴一顿，期间王源仔细把前因后果和王俊凯讲述了一遍，等到他们赶去警局，那边已经组织了专员准备行动了。两人跟随民警来到会议厅，并未进入，只是在门边等了一会。

孙绣正在一众警员中认真地听着，她是必须要出面的，又是个女人家，他们照旧多叮嘱了一些。

“到时候我们这位同事会穿便衣和你一起去，你就说她是你妹妹。我们会安排人在附近监视，绝对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不要怕。”

“这件绑架案比较特殊，绑匪并不是全部图钱。如果绑匪自己来取钱，那么我们安插在行人中的警员就会将她制服，然后进行审问，或者根据地点附近的监控确认方位，找到藏人质的地方。她对你的警惕性应该不高，也没有犯罪前科，我们的心理专家已经分析过了，从她的通话中，她觉得你为了孩子一定不敢报警，这是我们的优势，你千万冷静，别露破绽。”

孙绣惨白着脸，点点头。她就是无意中朝门边看了一眼，在看见王俊凯的一瞬间怔愣住了，王俊凯缓慢地点点头，像是好久不见的问候。孙绣强忍着酸涩，也点点头回应。

旁边的林东问她：“谁啊？”

“我弟弟。”

“那今早那个呢？”

“……也是。”

还没等林东再说什么，王俊凯就已经走了过来，和领头的那个警官小声说了什么，对方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着他。

 

“不行，你不能去。”

王俊凯有些诧异：“为什么不行？”

领头的倒没怀疑他是警察这一点，从事刑警一二十年，王俊凯说一句话他就察觉到不是一般群众，而让他犹豫的是另有原因。他盯着王俊凯身上这件外套，伸手将领口的一边拉开，果然看见藏匿于里面衣服上的血渍。

王俊凯尴尬地拢了一下领口：“小伤，不要紧的。”

“我明白你的担心，如你所言，如果是你去的话孙女士或许可以更镇定一些，但是你现在的状态不合适。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们，安心等我们的好消息。”

 

孙绣隐约听见最后这句，就猜到王俊凯大概是想和她一起去但是警官没有同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并没有看到王俊凯外套之下藏着什么，只是见到那个警官像帮他整理一下衣服似的动作，便没有多想。反正她也不希望王俊凯一起去，万一出什么事她一个就够了，再拉一个垫背得不偿失么。

王俊凯摇着头走出会议厅，和王源对视一眼：“得了，我们这操的哪门子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因为王源此刻已经冷着脸，掀开了他的外套。他听见一声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明显的抽气声，然后王源瞪了他一眼，眼底涌上一股酸意的红。

“没事啦，就划了一下。”

“划一下，这么多血？！”王源哪会信，眼看着就要上手脱他衣服了，“让我看看。”

“喂！”王俊凯哭笑不得，赶紧抓住他的手，“大白天的警局里你要脱我衣服？”

王源表情一点都没缓和，压着声音吼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回去的回去的。”王俊凯想糊弄过去，继续扯皮，“回去随便给你脱。”

 

“咳！！”身后传来一声不合时宜又做作的咳嗽。王源回头一看，还是个熟脸。小民警一脸懵逼加尴尬，绕过两人快步走进会议厅。

王源觉得这人的样子太好笑了，忍不住也翘了翘嘴角。王俊凯一看，他哄着王源都没笑，看着个二愣子反而笑了？顿时不乐意地皱了皱眉：“这人谁啊？”

王源奇怪地回答道：“警察啊。”

“接我电话的那个？”

“应该是吧，他帮我充电来着。”

果然，王俊凯就知道。按理来说不认识的肯定直接绕过他俩走了，谁还故意咳嗽一声啊，这不欠儿么。当然，都这个时候了王俊凯也不至于有大把闲心吃飞醋，他拉了一下外套，遮盖住触目的血渍。

 

警方规定的24小时最佳救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王俊凯多少知道一些关于绑架案的处理方式。那个珠宝店老板的女人就是再傻，也不至于傻到在取钱的时候暴露藏人的地点，但她从哪里赶来确是最重要的。

她让孙绣一个人带着钱，放到她规定的地点。那地方是个人口嘈杂的集市，今日又有赶集，附近的农村都来这里采购，土道上驴车马车比比皆是，想要安排人不难，想抓人就困难了。警方调取了附近唯一一家酒店的正门监视器，勉强能看见近乎虚影的交易地点。下午二时，阳光正刺眼，一群不出队的人围着监视器，眼睛都快要看花了。

王俊凯和王源按规矩只能站在后面，林东也在，但是他搬了个凳子坐，王俊凯瞥他一眼，心中不悦也没好意思表示。

监视器里的孙绣只能看见极小的人影，旁边跟着同样便装打扮的女警员。

在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孙绣身上的时候，王俊凯忽然拍了一下身边人的腿，王源抬起头，无声地询问他怎么了。王俊凯俯身小声提醒：“你看酒店刚刚出来的那个人，是不是有点怪。”

王源也看见了那人，大概是半分钟之前从酒店正门出来的。作为一个男装打扮戴着帽子的成年人，这个身影太怪了，极不合身的衣服，松垮的运动裤，一直在附近绕圈闲逛的举动，怎么看都很不正常。

“不是吧……”王源挑了挑眉，“她不至于真傻到自己来取钱吧。”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证实了这个人真的有够蠢，就是她将孙绣丢进公共垃圾桶里的布袋子拽了起来拎着就要走，结果就是被一众便衣瞬间按到了地上。王俊凯刚一迈步要开口喊些什么，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扮男装的人早就被几个便衣压着，顿时引起附近人的围观。

在监控室里爆发叫好声的当下，王俊凯回头和王源对视了一眼，都瞪着眼睛，没能笑出来。

“你在想什么？”

王源皱着眉：“你说呢。”

 

有人问道：“有没有人看见取钱的人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A组？”

另一人答：“不在东边。”

王俊凯咬着牙打断了：“别猜了，她从酒店出来的。”

“酒店？快！派人去查入住信息！”

眼看着他们的方向全偏了，王俊凯就是再淡定，涉及到两个孩子的安危他也忍不住了：“有用吗。你们的人是傻了？！这个时候抓人，你还等着从她嘴里套出藏人地点？！”

“你在说什么？只要查酒店就会……”

“酒店个屁！你觉得她能带两个孩子住进酒店里？！”

“那审她不就行了……”

王俊凯僵着脖颈点头：“好，好，你们审，你们自己看审不审得出来！”说完他抬脚便走，出了监控室头也不回。王源本是和他一起要离开，但终究压下火气，在门边停住了。

王源回身扫视一眼屋里面面相觑的众人，叹了口气：“抱歉，他太着急了。我来解释一下他的意思。刚刚抓到的绑匪并没有雇佣其他人帮助她，因为哪怕她雇了一个人都不会自己来取钱，也许是怕人多嘴杂，她选择一个人来做所有环节。但她是从酒店里出来的，你们想想，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明知她是坏人的孩子，怎么敢住酒店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呢。除非她是一个人入住，两个孩子被关在了别的地方。既然她敢来取钱，就说明她做好了准备，并且深信藏人地点万无一失不会被我们找到。如果……”王源声音很小，又像是无奈，“我只是猜测，如果刚刚没有抓人，而是一直跟踪她，派人在酒店守着，总会等到她回藏人地点的时候。毕竟，两个孩子还要吃饭的，你们说对不对。”

屋里静了片刻，终于有人不太服气地扬声问道：“那为什么我们审不出来？”

“她人都被抓住了，你觉得，她最后剩的筹码还能是什么。”

 

王源走出监控室，合上房门，一回头吓了一跳：“嚯，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啊？”

王俊凯眼底爬上血丝，看着他不说话。

“行了，他们这才是正常思维，情况紧急见着人不抓等什么。”王源一边安慰还不忘吐槽，“你这反应速度没几个人跟得上，你当谁都是三好学生呢？”

 

绑匪很快就被带回警局，她情绪不好，一直在挣扎，进了警局还在喊，说不放他们俩走就让那两个孩子饿死在没人的地方。孙绣上去扇了她一巴掌，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两个男警员使劲按着她才逼她进入审讯室。

隔着一道单向透视玻璃，能从扩音器听见审讯内容的房间里站了十多道身影。王俊凯靠着墙，眼底因为酸意涌上一层水雾。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在拉自己的衣角，他侧头一看，王源的眼睛正亮亮地注视着他。

他下意识笑了，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还有王源陪在他身边，这让他觉得无比安心。他悄悄牵住王源的手，极缓慢地将十指扣在一起，手指在王源的手背上轻按着。

耳边仍然是女人讽刺尖细的声音自扩音器传来：

“这个地界有多少监控、在什么地方，我会不知道？”

“那你们去找啊，别拿这个威胁我，大不了同归于尽。左右是一死，我好歹活了二十来年，他们可没有。”

“我知道他进去就不行了。走私、涉毒、洗黑，哪一样不是要命的。他不出来，我也不想活了。”

“死就死，我怕死吗？”

……

孙绣腿一软，差点就坐在地上，林东手快一步扶住她，揽着她的腰搂着哄了几句，也没什么大用。

从二级警司到一级警督，进审讯室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犯罪心理学的专家也说了一会，根本说不通，出来的时候就说了一句：是想死了吧。

整整过去了两个小时，与此同时搜寻监控的警员仍然一无所获，一时间僵持难下。领导进入这边的房间，问了一句：“你们有谁想进去说一说吗？”现在死马就当活马医，几个年轻的警员也试了，套不出什么话，还有人莫名其妙被吐了口水。

王源看了看王俊凯，无声地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王俊凯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你进去试试。”

“我？！”王源诧异，“我又不会审……”

“随便审，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站得远点，免得她又疯。”

王源点点头，又问：“你怎么不去？不会是怕自己情绪激动吧。”

被猜中了，王俊凯笑得有点僵：“我这不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么。”

 

第三十二章

 

王源跟着一名警员进了审讯室，桌子是木质的，比平常的高一点点，离女人坐的椅子有一段安全距离。王源想了想，还是坐到桌后。警员问他要不要人陪，王源摇了摇头，他就留下一句“注意安全”离开了。

王俊凯叫他问，可他不知道该问什么。或者说，问什么，有用吗。

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向下褪了一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那人。

女人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监视器里看不清，这时终于看清楚了。她皮肤白皙，虽然现在面容憔悴但可见她是一个平常很注意保养的女人；被铐着的手腕纤细，指甲上涂了精致的图案；脱掉不合身的外套之后，里面是一件叫得出名字的名牌T恤。

她挑眉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你不问么？”

王源看着她笑，笑得有点诡异，好久才说了四个字：“那我问了？”

女人切了一声：“我可不答。”

王源不管她回答什么，仍然笑着，问道：“你是化妆了吗？”

女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化妆了吧。”

她狐疑地望着王源，垂眼想了想，点头：“化了，怎么？”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有人不可思议地喊道：“他在说什么啊？！”

众人都摇头。

“竟然问她化没化妆。”

“果然是外行人吧。”

“就是。”

“哎你朋友……”小民警一回头，早已不见王俊凯的踪影，他扭了扭脖颈嘟囔，“奇怪，人呢。”

 

此时王俊凯正在三楼的会议室里，身边那位曾经说过“相信我们”的刑警坐在他身边，操作着桌上的仪器。

王俊凯带着耳机，手肘拄在桌面上，五指扳着耳机的外壳，眼神放空，仔细听着录音。

“这是第二通？”

“嗯。”

“没用。这里面有两种不同频率的电流声，小孩子的声音是她早就录好的，哭声太大什么有用的都没。换下一通吧。”

身着警服的男人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手上操作机器，换到最后一通录音，“这通里没有孩子的声音……”

“停！”王俊凯突然打断他，“重放！”

他不由得心里一颤，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地重新播放这通录音。

王俊凯这次仍然只听了十来秒钟，又喊：“停！再重放！”

重复了四遍之后，王俊凯才低声道：“继续吧。”

第三通录音只有一分钟，除去听开头的一段，王俊凯反复将一分钟的录音听了五六遍，听完之后缓缓放下耳机，呆愣了很久。

警官有些疑惑，这段录音他们找人鉴定过了，前面十秒是什么内容他们也很清楚，便问道：“怎么了，前面不是门锁的声音吗？有问题吗？我们技术人员可做不到听声辨别门锁是啥牌子的能力啊。”

王俊凯仍然在思考，听见他问没急着回答，反过来问他：“这通录音是什么时候的？”

“中午十二点十九分。是我们让孙女士主动打给她确认交易地点的。”

“在录音的中途……我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但是很轻。”王俊凯皱着眉，有些魔障似的自言自语，“她的家你们都搜过了，并没有任何痕迹。但是，这明显是在一栋楼房的某一家里，至少有分房间，她把孩子关进某一个房间里，所以听到的呜咽声特别小，隔着门……其实她很谨慎啊，她连自己说话的时候都用东西蒙着话筒……所以周围的声音你们没办法采集……可是……”王俊凯啧了一声，又拿起耳机戴上了，“你再给我听一遍这通录音的前几秒。”

 

王源听闻王俊凯和一位警官在会议室听录音，便快步走上三楼直奔那道半开的木门，进去时王俊凯刚好如条件反射般倏地站了起来喊道：“去查她的人脉网，最好是不太熟却有些交情的朋友！”

王俊凯喊完一回头，看见王源已经进来了，声音顿了一下，赶忙迎上去：“我有一点线索了。”

王源也笑了：“这么巧，我也有。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一些奇怪的事。”

那警官也停下了，语速极快地问道：“不管什么，快说！”

王源点头，受到气氛的影响语速也很快：“她化了妆，穿了漂亮的名牌衣服，显然这一身行头是在她套上男装之前就穿着的。但奇怪的是，她那件名牌衣服是前年的旧款式，我见过，非常贵但是已经算是过时并且下市了的。这可以说明两点，第一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她男朋友对她并不算大方，从她的话中也会发现她不止是为了钱，她很爱她的男朋友所以才敢这样拼命。还有第二点，她身上几乎已经没有钱了，我打电话问了酒店前台，她是用很零碎的钱去开的房，所以服务员对她印象还挺深刻。但是，她看起来一夜未眠，脸上的妆有些掉了，却还是很浓重，有点像是影楼妆，她不可能有钱还有闲心去拍照，所以这多半是影楼的试装。即便不是影楼，她也一定在昨天去过可以免费化妆的地方。”

两人都安静沉默地听着，王源都快把自己说绕了，好在条理还算清楚，末了补了句：“我说完了。”

警官放下一句“知道了”就要离开去查王俊凯说的人脉网的事，不料刚走一步却猛地被拉住了，他疑惑地看向王俊凯。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王俊凯理顺了脉络，拉着警官的手都使了很大的力气，显然有些激动，“不用查她朋友了，我明白了，我就说怎么会只要五十万……”他定了定神，“听我说。刚刚那段录音开始的时候，我听见的门锁声足足响了三次，我就觉得奇怪……”

“是防盗门被上锁之后开锁的声音，正好三次。”

“不！不是！我听了很多遍，可以确定门上是一字型的弹子锁，而这种锁上防盗的声音和开防盗的声音是有细微差别的。她第一声是上锁，第二声是开她刚刚上的那道锁，第三声才是开门！”王俊凯唇边微微颤动，盯着他惊讶的双眼，“我还以为是她不太熟悉的朋友把房子借给她了，但是刚刚听完他说的我就明白了……”

王源听完他说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这时才回过神：“我说的有用？”

“当然有啊。昨天的她穿着昂贵的名牌衣服，化着精致的妆，说明她要让和她见面的人认为她是个很有钱的人。她藏人的地方她也不熟悉，甚至开门该往左还是往右她都不知道。所以这个房子是她刚刚买下的，她没有钱却装作很有钱，可能在谈价格的时候都没有还价。她让房主相信了她要定这个房子，才会在没交钱没过户的情况下先拿到钥匙。”王俊凯见对面的人愣着，提醒道，“可以去查了，县上所有的中介所，查昨日下午到晚上六点之间撤掉的标价五十万以下的房源，所有都画出来，每一个房源和中介的之间连一条最短的路线，先搜中间可以连到一家影楼的房源。”

“好……”警官终于听完这段分析，震惊之余不由得钦佩，补充了一句，“我们可以从年头短一些的新房子开始排查，我记得县城的老楼房都是十字锁，一字型锁在05年之后才出现的。”

越多的线索越会使最终地点更快被找到，人质的危险便会被减弱，王俊凯听罢终于轻松地笑了：“嗯！谢谢您！”

 

 

王俊凯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也没有杀进审讯室打人的冲动了，他和王源站在会议室里，沉默对视了很久，表情皆有一丝怅然。

“我现在有点想去审讯室里和她聊一聊了。”王俊凯说，“她很有自信不会被发现，真想看看她知道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王源走过去帮他整了整衣领：“我知道你心里还不痛快。那你就去，骂一骂她，会好受一些？”

“好啊。”王俊凯握了握他的手，“那你帮我和我嫂……和我姐说一声，让她放心点。”

“行。”

 

 

王俊凯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女人正在玩指甲。她把那些有漂亮图案的凝固的指甲油一小片一小片地撕下来，有规律地摆在小桌板上。见又来了人，哼了一声：“又来？你们不烦我都腻了。”

王俊凯坐在椅子上打量她，果然如王源说的一样，昨天化过的浓重的妆糊在女人脸上，显得分外油腻而神经质。她这件衣服也就王源看得出，要他看，不就一件T恤么。

他不由得笑了笑，女人白他一眼，继续撕扯指甲。

 

“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或作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没收财产；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甭和我念经，我死就死，怎样？”

“值得吗。他赚了那么多黑心钱，一分都不给你花，事发却让你搭命来救他，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不值吗？”

女人眼睛都红了，咬牙喊道：“关你屁事！！”

“好……”王俊凯缓缓站了起来，看似轻松地双手插兜，绕到她面前。在她歪头向上看的时候突然狠厉地喊问道，“那又关这两个孩子什么事？！”

“……”

“你好伟大啊，为了爱情嘛，你是不是觉得还很委屈？！”

女人有些恐惧地向后缩了缩，她甚至以为自己如果不在此时做出些回应，王俊凯下一秒就要掐上她的脖子了。她点头，就如同惊吓过后不经过大脑的行为一样，颤抖般点动下颌，谁知对面的人怒火更盛：

“你委屈？！人质不委屈？！”王俊凯一掌拍在桌板上，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他妈最恨的就是绑架案。像你们这种人，就活该在监狱里待到死。”

他紧攥在裤子口袋中的拳头里面，藏着一张被揉皱得几乎烂掉的复印纸——他终于明白这样的心情了——

让他/她去蹲监狱，蹲到马上就要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在他/她以为可以获得自由充满希望的时候……

让他/她永远闭上嘴。

 

王俊凯缓缓直起身，长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松开攥紧的拳头，饶过了那团惨不忍睹的复印纸。

只可惜，他并没有这样的手段，可以做到这么干净的程度。

况且。王俊凯转过头，看了一眼那面镜子似的单向玻璃。

况且他现在有王源，他不会做任何触及法律的事。

 

王源被他突然转头的动作震慑住了。从他说最恨的就是绑架案开始，王源有一种错觉，几乎要以为王俊凯是在拿这个女人撒气，气的不仅是这一起绑架案，还有很久很久以前他经历的那一起。

随后王源摇了摇头，觉得这仅仅是错觉，毕竟王俊凯并不知道他也曾经被绑架过。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王源一个人，警员们都去搜查房源了，倒是他们两个“无关群众”还在这闲得没事做。孙绣听说有了线索，便焦急地拉着林东一起去了，林东拉着她，喊她慢一些不要摔了，王源想，他大概也是爱孙绣的，只不过想要接受这两个孩子，还需要一段时间。

 

王源走出门，绕到对面审讯室的房门外，迎了上去。王俊凯手还在抖，却仍然执着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个纸团，摊平手掌放在王源面前。

“这是……？”

“你看了就明白了。”

王源一点一点把纸团展开，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份监狱开出的死亡证明。

“这不是你做的，你做不来这种事，对不对？”

王源愣着点点头，震惊之下竟没马上联想到王俊凯想表达的是什么。

王俊凯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不管爱多爱少，反正有点总比没有好，你说是不是。”

“什……”王源一边疑惑，又看了看那张死亡证明，突然反应过来，蓦地抽气打断了自己将要出口的疑问，“你是说……我父亲？”

“我无意帮他在你心中营造一个好形象，但是，他能做这件事，能把这两个犯人和服刑时间一直记得，至少说明，他有想要补偿你吧。”

王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先是苦笑，又有点想哭，半晌才盯着那张不像样的纸，自语道：“真是讽刺，早干嘛去了。”

王俊凯不忍心看到他这副表情，按着他的后脑勺，强势地将他揽进怀里，用一个长久的拥抱来安慰着他，还时不时蹭一蹭他的耳朵。

王源在他怀里窝了挺长时间，把复杂的情绪收拾好，才抬起头贴着他的脸颊，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听别人讲的。”

“听谁……？不会是李佑吧。他知道这件事？”

“听他的司机说的。”

“噢……”

“李佑听到了也很惊讶。”

 

又静了一会，王源好像有些笑意了，闭着眼问：“那你呢？”

“我？”

“你除了惊讶，没别的想法了？”

王俊凯形容不出来他的想法，比心疼更甚，也超出了惊讶的范围，除了想马上见到王源抱一抱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表达。他轻轻地在王源耳边啄吻：“还能有什么，你那么懂我，还猜不到吗。”

王源难得坦诚，喃喃道：“都没关系，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有你了么。”

 

他们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下拥吻。

未及黄昏，阳光尚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