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寸步之间 39

第三十九章

王源一溜烟跑进正门，刚好和要去洗抹布的王俊凯撞上了。王俊凯定睛一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现在的王源浑身湿漉漉的，T恤半透明地紧贴在身上，而他本人光顾着用毛巾擦拭头发，压根没有意识到衣服比头发湿得严重多了。王源抖了抖毛巾，并未察觉王俊凯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目光。

王俊凯喉结微动，不着痕迹地别开脸，一边走向厨房一边扬声问仍站在走廊的人：“干嘛去了啊？”

王源将毛巾顺着领口放进去胡乱抹了几下：“帮忙烧热水。”然后听见王俊凯离老远应了一声，像是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回答。

隔着光线不太充足的走廊，王源看见他先是站在厨房门边用挂着的毛巾擦完手上的水，又走进里屋待了十来秒，随后拿着一件干净的衣服径直走过来。

外屋有两扇刚刚被擦亮的窗玻璃，王俊凯特意将窗帘拉上了，把王源拽进来，动作极快地关门扳锁。听见这一声啪嗒的门锁声，王源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外面还有人哦。”

“你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不知是不是口是心非，王俊凯潇洒地将干净衣服扔给他，“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王源点点头，双臂交叉准备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刚褪到一半停住了，眼睛一眯：“看你这表情，你想帮我换？”

王俊凯后退几步，坐在正对着王源的靠椅上，左边是衣柜右边是巨大的花瓶，靠椅就被夹在中间，王俊凯拄着扶手，听王源这么一说便翘起嘴角，欣赏似的坐在那。

王源噗嗤笑了出来：“得了吧你，又不是没看过。”

王俊凯往旁边仰，半瘫在椅子上，嘴里说着：“只能看，不能摸，好烦哦。”

早知道就不提议明天走了，好歹也该过几天二人世界再回去么，干嘛那么大度，王俊凯悔不当初地想着。

在他嘟囔抱怨着的时候王源已经换好了衣服，走过去啧啧嘴，将脱下来的T恤扔了过去，正兜在他脸上。王俊凯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扒拉下盖在脑袋上的衣服，仰着头说：“完了，俩孩子洗好了，正往这边跑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源还什么都没听到，没过几秒果然传来凌乱无章的脚步声，不一会就是敲门的声音：“叔叔叔叔！擦头发！”

王源虽然知道他耳朵灵，还是有些愣神：“这么快……”

西北洗过澡之后又追着闹了一会，也许是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又玩得那么累的缘故，九点钟不到就吵吵着困了想睡觉。

这间小平房只有两个卧房，是从南到北由墙壁正反面连接在一起的土炕。两个孩子不可能同意和林东住一间，孙绣当然也不会和他们两个成年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最佳组合不言而喻。王源见王俊凯冷着一张脸，开口劝他说实在没办法，我俩今晚和林东凑合在一个房间吧，王俊凯心里很不愿意，但怎么说都说不成让他和王源住一间房，那和谁拼也就无所谓了。

一开始决定就是孙绣抱着两个孩子睡一间，谁知道王俊凯都把三人的位置铺好了，忽然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说：“叔叔，我能和你睡在一起吗？”

王俊凯下意识回过头，只看见王北北仰着小脑袋看着王源，后者诧异地指了指自己：“你说要和我睡？”

“可以吗？”北北期待地看着他，见他愣着不答话，眸子里的点点光亮都渐渐黯淡了，“是不是不可以啊……”

王源有些受宠若惊，脱口而出就说：“当然可以！”

王俊凯奇了怪了，这死小孩现在怎么这么爱黏着王源儿呢。昨个刚见面时候还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今天就抱抱举高高还要一起睡了。不太懂小孩子的脑回路，王俊凯去和孙绣商量了一下，今晚也是他们在这和孩子相处的最后一晚，孙绣当然没有拒绝。

为了让小孩儿好好睡一觉，孙绣和林东还早早熄了灯，不敢有一点光亮扰到他们。

北北难得撒娇，躺在王源的手臂上一直往他怀里缩。王源其实怕痒非常想躲，但一想到孩子敏感懂事的性格，很怕自己出言制止会让北北以为自己嫌弃他了，那还不如自己多忍耐一会儿。

昨晚其实只有北北一夜没睡，西西昨天哭累了意外地睡得很安分，今天就有点不想这么早睡。小姑娘本来不习惯和弟弟隔开睡，但因为现在旁边是信任的叔叔在，也就一时忘记了和自己间隔两个大人的王北北，还和王俊凯说悄悄话：“叔叔你知道吗，北北他昨天晚上哭鼻子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听到啦。不过我太困了，没有安慰他，还好今天你来啦……”

王俊凯低低地笑着：“还说别人哭鼻子，不知道哪个小姑娘哭得最凶？”

“哇，别说，别说！”

夏季闷热的夜晚偶有昆虫的叫声相伴入眠，这在乡下已经是人们习惯的事了，然而王源很难适应，闻着门口飘来的蚊香味儿更觉得心烦意乱。他怀里抱着个小火炉，还时不时因为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打闹而碰到王俊凯结实的后背，这要他怎么睡得着。

王俊凯一直在小声喊：“嘘——嘘——”然而西西也就老实一会儿，又咯咯地嬉笑起来。

王源闭起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受外部因素的影响，然而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他忽然感觉到王俊凯的后背整个贴了上来。

“别闹了西西，睡吧，早点睡有奖励。”

“什么奖励？”

“嗯……明天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

西西想了一会儿：“不要新衣服，叔叔再陪我玩几天好不好？”

稚嫩的话音落定，房间里难得的出现了片刻的寂静。王源缓缓睁开了眼睛，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拍，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并不是觉得王俊凯会同意留下，或者说正是因为王俊凯无法同意，他才觉得自己像是抢了小朋友的心爱之物一样——他本可以多留几天的。

过了好一会，王俊凯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只蹦出两个字：“睡吧。”

他说完以后，面前的小姑娘不满地哼了一声：“好吧，我就知道。”她赌气似的转过身背对着王俊凯，紧紧闭上小眼睛，嘟囔了一句：“不喜欢叔叔了。”

“没关系，叔叔喜欢你就行了。”

“哼。”

王俊凯知道她的性格，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他所料，不过十来分钟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早就忘记自己在气什么，刚刚也闹够了，这时已经迷迷糊糊地沉入梦乡。

虽然这俩孩子发出的不能算是鼾声，但只要一听也就能听出来是熟睡的标志。伴随着两道并不同步的呼吸声，王源轻轻地开口问道：“这样……好么？她会不会不开心？”

身后很快传来回应：“不会，放心吧。我就是待上十天半个月，临走的时候她也会这样的。”

王源这才放宽心：“那就好……”

鼻腔里的蚊香味儿已经不甚明显了，外面的噪音也像是被隔绝在耳膜之外，现在更扰乱王源心思的罪魁祸首是身后人紧贴着传来的温度。两人背对背，在黑暗的房间里闭目躺了好一阵子，却都无法安睡。

王源实在烦躁，干脆从枕下拿出手机，将亮度调至最暗。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随意翻出相册，看了一会又退出，接着点开微信，鬼使神差地看起了他和王俊凯的聊天记录。

现在再看最开始的时候，王源只觉得他俩都傻得够呛。王俊凯那时候叫他“王总”，还叫过“老板”，偶尔王源坦诚的时候会让他别这么叫，王俊凯就发“源儿”。后来事情说开了，他们聊天就是聊天，基本上都不再带称呼了。

王源看到好笑的对话，忍不住发出轻笑。身后的人动了动，缓缓转过身，凑过来看他在干什么。

“……源源，你这是在想我吗？”王俊凯说着，在他颈后印了一吻，王源一抖，语气严肃道：

“别闹。在小孩子旁边动手动脚的，你不怕夭寿啊。”

王俊凯非常同意这个观点，正是因为他也这样想，刚刚才一直忍着没转回身。听见王源在笑的时候他下意识回过头，哪知道会看见王源正拿着手机看他俩聊天记录的画面啊。

他果然老实地向后退了一些，过一会又听见王源笑道：“你以前好傻啊，还问我“今晚翻牌子吗”，哈哈哈哈。”王源压抑地笑着，黑暗中却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他有些奇怪地放下手机，转头想看看王俊凯现在在干什么，然而甫一扭头，就看见王俊凯黑亮的眼眸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王源撞进他的眼眸中，一时间心跳莫名，竟被吸引似的呆住了。王源缓缓将垫在北北头上的手臂抽回，整个身体都翻了个面，着魔一般与王俊凯对视。

有些暧昧的、炙热的眼神，隔着两人中间稀薄的空气交汇在一起。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王源好多次感觉到王俊凯的头想要凑过来，又仅仅是微动，不等他反应就停住了，好像一切都是王源的错觉一样。

王源最终败下阵来，将视线收回，垂下眼假装不想再去看他。然而投至他眼角眉梢间的目光却始终不肯离开，王源小心地咽下唾沫，喉咙里传来咕咚一声——他立马僵住了，他觉得王俊凯一定能听见这个声音。

幸好王俊凯没有任何反应，王源抱着侥幸心理，缓缓又闭上眼睛——在那之前，他下意识低头瞄了一眼下身的重要部位，也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还是在看王俊凯的，反正都没什么异常，王源这才放心。

他刚刚闭上眼，面前人终于传来一阵轻笑：“你看哪儿呢？”

王源嘴角抽动一下：“明知故问。”

“你睡得着吗？”

“睡不着也得睡。”王源这样回答着，不好意思同他讲的是，在视觉漆黑的当下，王俊凯说的每一句话传入耳朵里都像是别有所指的暗示，那声线低沉，为了控制音量还带着气音的沙哑。王源几乎忍不住要告诉他，你要是别说话，说不定我还能睡着。

在长达两分钟的沉默里，王源只觉得现下的室内温度越来越高，对面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明显，不知是不是错觉。被注视着的感觉明明已经消失了，王源身体里的不安分因子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他心虚地咬了咬干燥的下唇。

这时传来窸窣的响动，他听见王俊凯撂下一句：“我换个地方睡。”

王源下意识往旁边一抓，正好抓住了王俊凯欲起身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握着不松手，王俊凯压着嗓子和他解释道：“我真睡不着……让我睡在你旁边，又要我什么都不做。太难熬了，我真忍不了，我打个地铺睡。”

如果不是身处黑夜，王俊凯现在便能看见王源泛着红晕的脸颊，以及慢慢睁开的带着水汽的双眼，王源咬了咬牙，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可以不被熟睡的人听见：“你以为……我很轻松吗？”

说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呢，王源自己都搞不懂了，也许是希望王俊凯带自己一起走，也许是希望他陪自己一起忍。都不重要，因为下一秒他的手便被牵了起来，王俊凯低低的喊了一句：“走！”

走哪去，王源在心里问，身体却本能地顺从了他的命令。他胡乱地踩上鞋，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就已经被王俊凯拽走出了大门。

夜风是闷热的，带有一股清香的泥土气味，王俊凯拉着他跑，衣摆迎着风，手心里的汗水不知道泄露了谁的紧张。

——而这绝对是王源有生以来做过最傻最疯的一件事。

他忽然笑出了声音，在零星还有几人的窄窄的街道上，王俊凯回过头，喊他：“你笑个屁啊！”

王源一边笑一边摇头：“我他妈真是疯了……才会和你跑出来……”

王俊凯好像也有些笑意，回过头看见旅店的灯牌，他下巴一扬：“到了。”

王源最后问了一句：“明天早上起来他们不见我们，怎么解释啊？”

“‘买早点’。理由我都替你想好了。”

——

这家旅店的店主王俊凯有些眼熟，就是叫不出来名字的那种，对方还问他怎么没带朋友回家住呢。王俊凯面不改色地扯谎：“噢，家里人多，我俩来吹吹空调凉快凉快。”

王源笑到肚子都痛了，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捂着肚子接着笑。王俊凯隐约知道他在笑什么，狂奔后怦怦乱跳的心脏还没停，他就一屁股坐在王源身边，拄着床垫拍了他一下：“别笑了……我俩特傻是吧？”

“你……你刚才……逗……逗死我了……哈哈哈……”

王俊凯斜着眼睛看他：“王源儿，你要是再笑，我可就当作你是在紧张了啊。”

省略部分见围脖置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