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寸步之间番外1

- 2w字

- 案件不完全参考知乎

- 莫要考究 在此谢过

番外1.

 

按理来说升入大四之后，应该要忙着找工作实习了吧。然而王源近来发现，明明赶上毕业季，自家那位毕业生却反倒是懒散了很多。早上出门前王源会在卧室的穿衣镜前最后整理一番，隔着镜子正好能看见床上的人还在呼呼大睡，一开始王源以为他最近在学校忙累了，就随他睡懒觉走之前都不会叫醒他。后来这样的早晨持续了三天，王源在第四天实在忍不住了，一边打着领带一边抬起腿朝被子里的人使劲踹了一脚——

王俊凯直接裹着被子滚下了床，哐当一声闷响。半晌从地上爬起来拄着床沿迷迷糊糊地看向另一边的王源，头发还凌乱支楞着，不知所措般眨了眨眼。

王源瞬间就心软了，有些后悔刚刚踢那一下太用力，但眼前人傻乎乎毛茸茸的样子实在可爱，他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还不起床？这几天你都睡懒觉。学校没有课了？”

王俊凯低着头晃了晃脑袋，如这几天沉闷的状态一样，没有说话。

对，王源发现了，这几天他不仅仅有赖床的习惯，而且还像揣了心事一样不爱讲话。也是赶上年中，王源公司那边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早出晚归，也没多注意王俊凯这是什么情况。

王源抬起左手看了看腕表，距离他不得不出发去公司还有五分钟。

“我还剩五分钟，你要不要和我解释一下最近三天你的精神状态是怎么回事？”

王俊凯抬眼看了看他，又撇过头，从地上站起来朝门外走：“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有点……神经质。”

“神经质？”王源皱了皱眉，从衣架上取下西装外套披在肩膀上，尾随他走出卧室门，顺便系好了腕边的袖扣。

自从同居以后他们也就早餐可以在一起吃，中午王俊凯在学校吃食堂，王源不忙时就在公司餐厅对付一顿，忙的时候就下午抽空午餐晚餐一起吃。然而这几天由于王源临走的时候王俊凯还没起床，所以早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

王俊凯径直走向冰箱，拿了一罐冰镇的雪梨汁，显然并不打算动桌上的早餐。王源扫了一眼：“你没胃口？”

“嗯……不太饿。”

“今天去学校吗？”

“不去了。”

 

王源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他还不说，搞得王源根本无从安慰，也莫名其妙。时间差不多要耗没了，王源轻微地叹了口气，走到他旁边打开冰箱门，拿出一块由锡箔真空包装的牛排。

他撕开包装之前特意在王俊凯面前晃了一下：“看好了，358一块，你中午不吃的话就只能扔了。”

以为说了价格之后王俊凯好歹会因为心疼钱没胃口也吃下去，结果他刚撕开王俊凯就喊了一声：“别！”

喊晚了，王源已经撕开了，以为他只是不想吃，王源根本没多想就把牛排倒进了厨房的盘子里。新鲜的全生牛排是偏深红的肉色，被雪白的筋络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几块，肉上的纹理和隐约可见的血丝像是轻轻按压便能渗出鲜血一般……

王俊凯盯着盘里的生牛排，喉结动了动，在王源诧异的注视中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干呕。然后瞬间拔腿冲进浴室里，留下厨房里的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如果刚刚站在那里的是个女孩儿，王源都要误会这一系列的症状是孕吐了。

王俊凯没吃什么，不仅昨晚，是这几天他都没吃什么。此时趴在马桶上除了刚喝的那几口酸涩的梨汁什么都呕不出来，但脑海中联想而来挥之不去的画面仍然令他无法抑制般不停地反胃。

过了几秒，他感觉到有人在顺着他的脊背，轻拍着，又扯了几张纸巾给他。

“我今天不去上班了，你给我讲一讲怎么回事，好吗？”

 

 

01.

 

王俊凯从警校毕业的这一年，原北郊分局特警支队廖队长寄出了一份调职书，申请回户籍所在的B市方便照看病重的家人。批准文件很快下达，他没来得及参加同事为他准备的欢送会，就匆匆离开了南城。

这事儿还是过了半个月以后导员和王俊凯说的。导员和廖队原本就是大学同学，平常也有联系，她特意把王俊凯叫到办公室，和他聊了将近一个下午，就讲这几年北郊分局的丰功伟绩，其中包括一年前圆满结束且无一人伤亡的缉毒行动——王俊凯那个时候还不隶属北郊，所以他那一刀被分局长有意忽略了，私下给他特批了一笔奖金，王俊凯完全没意见。

讲到什么地步呢，讲到王俊凯一个劲儿的看手表，明明心里着急回家，还要表面上装作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无比难熬。

新上任的特警支队长你知道是谁吗。导员问。

她这么一问王俊凯就心想，这想必我是认识啊，便猜是林姐还是刘哥这两个去年就在特警队堪称一二把手的精英。结果导员说这俩都不是。领导搞了个性别歧视，本来廖队推荐的是林巧，条件什么都够了上边就是不批，林巧一气之下还交了辞呈。

也许是说及认识的人，王俊凯终于没那么烦躁了。导员还说你刘哥前阵子负伤了，现在正在军区医院里养着呢，听那意思是回来不想再干特警了。

王俊凯有点懵……所以到底是谁？你别告诉我是那个不靠谱的姓白的。

导员扯着笑点点头，王俊凯愣了半天，蹦出一句，完了，特警队完了。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被忽悠着差点没去医院缝针废一条胳膊的噩梦。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小白让我给你带个话，你如果过去，直接给你挂三星。局长听说是你也很支持，连实习期都不用你熬。你说这条件，你去还是不去？”

王俊凯没说话，有些心动。

“别犹豫了小凯，你今年才23，一级警司啊，你要从底层开始干起，不到二十八九你混得到吗。我敢说你们这一届也就你收到的这根橄榄枝含金量最高了。”

“我感觉……要是当特警……有点违背自己当初入警校的想法。”

“你想干刑警？”

“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还想做刑侦。”

 

王俊凯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句话会给自己带来日后不曾预料过的‘麻烦’。

 

白警官……哦不，白队长白晋年找上门的那一天，王俊凯还在操场上拍毕业照。他们专业有在外实习的毕业生都赶在照相这一天回来了，有人特意穿了实习单位发放的警服羡慕死一众还在愁工作的同学，可这些，都不敌他白队长直接把警车开进学校的派头足。

“哟。”王俊凯还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以为只是顺路，轻巧地打着招呼，“白哥今天不忙啊？”

“不忙。”白晋年摇了摇头，“听说你有意进刑警队？”

王俊凯总觉得说不上哪里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

“跟我走吧。”

“去哪？”

“出警。”

王俊凯就羡煞旁人地坐上了那辆警车，开始了噩梦般的一天。

 

警车在北郊通往临市的高速公路停下了，上高速时王俊凯就看见了警戒线，然后他随着白队徒步走到现场，但是直到现在，王俊凯也没看见另一头的警戒线挂在了哪儿。

现场警员不多，都带着口罩全副武装，白队长下车的时候和一位身形高挑的男人问好，叫的是‘齐队’，王俊凯差不多就对上号了，约莫这位就是北郊刑警队的支队长齐袁。男人的视线绕过同事，正落在王俊凯的脸上，问了一句：“是他吗？”

白队长点了点头：“是他。今天麻烦你了啊，下回我请客。”

齐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吧。

“白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俊凯没弄明白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让你干特警你不跟我，那我就帮你说说好话进刑警队啊。你还不赶紧谢谢我？”

王俊凯心里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你啊。”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特警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去找你，你不能拒绝。这是条件。”

“行，我能帮得上的肯定帮。”

“答应给你的警衔我和我们局长说到做到，前提是……”他忽然露出了颇为诡异的笑容，笑得王俊凯直犯怵。

“前提是，一会让你勘察现场，你不、能、跑。”

王俊凯疑惑：“我为什么要跑？”

白队长说，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要当刑警，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你们’也包括几个刚派来刑警队实习的应届生。

 

“今日凌晨，高速公路上碾死了一个违规开电动上高架的醉鬼，肇事司机目前还没有排查出来，电动车在撞击过后直接滑下高架，掉在了下面的洼地里，所以后来的车也并不知道这里出了车祸。在经过无数辆车反复碾压之后，Shi体的各处碎片散落在近二百米范围内的高架桥上。现在法医交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收集Shi块。”

不得不说这个案子虽然血腥，但却是来的时间很巧，几个小实习生在模拟训练中被保护得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一拉到高架桥吐倒一片。满地的人血，凝固的皮肉组织，已辨认不出形状的器官，空旷的被警戒线圈起来的这部分高架桥上，弥漫着如同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死亡气息。

 

要说没见过死人，那是开玩笑，王俊凯在这方面的经验可能比旁人要多些，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实训参与了不知道多少次，死人谁没见过。但是，这样的死人……就是一些干了四五年的刑警队员也忍不住想离得远一点。血量就更不用说了，就好像一个人全部的血都被压干在这座高架桥上一样。

王俊凯猛然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现在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白晋年交待完以后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贴心地给他拿了口罩和手套，就差帮他戴上了。

 

现实永远比影视作品所呈现出的场面还要残酷，王俊凯被口罩遮盖下的嘴唇颤抖着，强忍着抓起地上细碎的骨肉、残缺的器官组织，就这样用戴着手套的手帮忙法医递来尸块，看着那些勉强拼凑出的人体部位，胃里泛起汹涌的呕吐感。

也许白队长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或者就是想要看他出糗，王俊凯用尽了自制力不让他得逞，甚至面无表情地陪他们看完了几个小时的高速路口监控录像。

临走时道别，他不太自然的表情没能逃过他白哥的法眼，后者笑得一脸欠揍，好像他越是难受自己就越开心一样。

“怎么着啊俊凯，跟我干特警吧。我保证你见到的死人都会是完整的。”特殊任务除外。白晋年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

“不。”他惜字如金地蹦出一个字来回答。

对面英俊帅气的白队长无奈地皱了皱眉：“唉，好吧。给你一周时间调整，20号去刑警队报到，记得带上学校开的证明，具体操作咨询你们辅导员吧。我晚上要出个任务，三天之后回来，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就先来找我。”

最后他可能是好心安慰，说了一句：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这类案件就算在刑警队，一年也就能有一次都算多了。但王俊凯根本已经听不进去了，惨白着一张脸匆匆离开警局。

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王源并不在家，王俊凯硬撑着去浴室洗澡，差点把手上的皮都搓掉一层。

在终于控制不住的时候，他猛地扑向马桶，恨不得将今天早上吃的都吐个干净。

 

 

在简单的洗漱过程中，王俊凯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段经历，直到两人隔着茶几对视，王源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所以……你这几天精神萎靡的原因，就是因为看到了碎尸？”

王俊凯惨白着脸点了点头，发现王源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像是在说他小题大做了吧。他使劲闭了闭眼：“我现在看到任何一个人，都像在看一副连着血肉的骨架一样。还有断裂的骨节、全是红血丝的眼球、甚至……被碾成泥状的……脑组织。”

“你……你以前在学校没有上过这类课吗？”

“上过。但是真的没有看到过真实的零碎的器官。”王俊凯越讲越恶心，好几次都想干呕，生生控制住了，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描述不出自己所见的画面，也不指望王源感同身受，就痛苦地摆了摆手，“你去公司吧……我再缓几天就好了。”

王源纠结地抿了抿嘴，虽然很想安慰他，但这情况到底要怎么安慰啊，他确实没见过类似的场面，光听王俊凯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

“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偏了。但是……你看我的时候也能想象到那些人体结构？”王源指了指自己，忽然想到这三天他虽然回来得晚，但也不过十一点左右，王俊凯却早早就睡下了。

他这才想起……这几天王俊凯确实没怎么认真同自己对视过。

 

王俊凯的目光向下，只是摇摇头说：“你的话，还好。”可现在他的举动和表情看在王源眼里，明显像是躲闪，王源甚至解读出了‘你也一样’的意思。

王源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会解读出这样的答案。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甚至他都有点要生气了，就好像在王俊凯心里，他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想想还是应该体谅一下恋人目前的精神状态，忍住了那股莫名的不爽：“那好吧，我就不在你眼前晃悠了。我去公司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将扶手的西装外套穿上，王俊凯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自己的回答被王源误会了，连忙道：“你不一样！真的！”

王源用眼角瞥他，看他这回的表情还算真诚，就嗯了一声，说：“好吧……信你了。”

王俊凯站起来轻轻地抱住他。王源不禁联想到这几天他都这样饱受精神折磨，此刻这个拥抱就像在撒娇一样，还拥着他左右晃了一下。王源低笑着，将他推开一些，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吻上他微张的嘴唇，伴着牙膏的薄荷香甜。

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唇瓣相抵渐渐加深了这一吻。

 

如果接下来的几分钟也像开始时这般柔情就好了——然而并没有。

大清早的本来就容易冲动，加上两人差不多也有四五天没做这样亲密的举动，王源都想今天干脆就别去了，或者下午再去，怎么请假都合计好了，半推半抱着和王俊凯倒在沙发上。

王源陷入柔软的皮质沙发，微仰着头回应，直至他尝到口腔里泛出一股腥甜的味道——此刻他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只知道下一秒这个亲吻戛然而止，王俊凯猛地直起身，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王源眼看着他想要抬起一只手，像是要捂嘴，和刚刚看到牛排时一模一样。但生生被自己止住了，即便如此王俊凯还是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喉结不太自然地上下滚动。

王源终于明白过来他的一系列动作是何含义，瞬间感觉脑袋里面嗡地一声骤响，脸上刚刚才泛起的红晕此时因为气愤而变了味儿。他这个反应令王源特别不能接受，眼眶都酸胀起来，紧咬的牙关微微颤抖：“王俊凯！”

王俊凯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伤人，但他真没控制住现下本能的反应，更讽刺的是那血是他自己的，他现在还能舔舐到渗出血珠的伤口，血腥味不停刺激着他的味觉神经，每一次呼吸都将那股他不想尝的味道带进味蕾。

他们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王源终于无法忍受般使劲将他推开，不再犹豫地快步走到玄关，踩上鞋摔门就走，只剩震耳的关门声留在王俊凯的耳朵里仍有余响。

 

王俊凯在茶几前呆坐片刻，抬脚走到门边，手都搭在扶手上了却不知道自己就算追出去了能解释什么。他也很难受，这几天已经在心里反复骂过自己很多次，但是他真没想过让这件事牵扯到王源的情绪。良久之后，他发出一声极小的道歉：“对不起啊源源……对不起……”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王俊凯默默走回房间打开笔电，又望着窗外王源离开的方向愣神，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如前几天一样打开某一个并不起眼的文件夹——是他和林姐要来的。

林巧听过他的叙述，说自己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很多刚上任的警察都有，让他别太在意，这种排斥感会随时间淡去的。王俊凯又问她有没有什么快速解决的方法，林巧就给他发了一个压缩包，是他们私下里传的照片。没事多看一看吧，看习惯了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她说。

王俊凯点开第一张，继续用这些血腥现场的照片来以毒攻毒般折磨着自己的视神经。

 

 

王源路过前台时，有员工和他问好，他从容地点了点头，没注意到那几个姑娘不时回头偷瞄他背影的眼神。只要仔细看过他一眼的人都能发现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当然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王俊凯的电话是在中午时候打来的，那时王源正独自走向餐厅。王俊凯先是问他有没有吃午饭，小心翼翼的，王源不冷不热地回答着，对彼此复杂的心理活动也心照不宣。不过几句，王俊凯便急急地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对不起我没控制住……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明明看那些照片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是一尝到血……我……”

王源停住了脚步，叹了叹气：“不用说对不起，我自己冷静冷静，你也好好调整吧。毕竟我可不想在你心里一直是一副被解剖过的血肉混合物。”

“那你今天几点下班？”

“我今天……”王源迟疑着，最后还是说，“我今天回别墅区住吧。”

 

他还能说什么呢，王源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了，或者说是不舍得因为这种事和王俊凯大吵一架。反正他还有一堆工作可以让他不将重点放在这件事上。

 

 

02.

 

第二天一早，王俊凯拎着垃圾袋走出公寓，和健谈的邻居偶遇，邻居问他这么早去哪。王俊凯朝他点头问好，说回学校一趟。

他早该做这个决定了。回想这几天一脸颓废样的自己，王俊凯不禁有些好笑，潇洒地将垃圾甩进铁箱中。他没有提前告诉王源，准备今晚回来再给他一个惊喜。

 

王源是在下午三点钟接到的顶楼内线，让他上楼来一趟。这时他就已经猜到了是私事。

如果是公事，像他爸这样严谨的人，绝对会事先说明他需要带上什么材料文件，一秒钟都不会舍得浪费。但如果是私事，为什么不昨晚回别墅和他说呢。昨晚他是一个人住的别墅，父亲并没有回来。

自从和王俊凯在一起之后，他们父子的情况似乎调换了，以前是他爸总不着家，现在倒是他半个月能回去住一次就不错了。用餐饮公司那边有事忙作为幌子，王源已经多次看见以往从未在他爸脸上见到过的表情，有次王老板甚至很委屈地对儿子说了一句‘我以前都没有像你这样不着家。’但是王源一说是为了工作，王老板只好默默咽下一口苦水——毕竟他一直也是这样找借口在外留宿的。

王源快步走楼梯上到顶楼办公室，只隔了两层并不远，他坐了一天办公椅很怕没时间活动腿脚，爬楼梯都成了运动方式。

刚一打开那个沉重又浮夸的木门，王源看见两幅似曾相识的面孔。他的确想不起名字，甚至是姓氏也想不起了，便向父亲看去，果然听见一声提醒：“好久没见到你秦叔叔了吧。”

“是呢。”王源想起来了，露出笑容微微欠身，“秦叔叔好。”

长辈之间又客套了几句，王源这才将目光移至另一人的身上。几步之外的女人穿得极为正式，深黄色的小礼服怎么看都不像是日常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参加什么晚宴。王源迟疑了一下，不敢随便叫人，就听见她先开口了：

“王源，还记得我吗？我是秦禾呀。”

王源努力地想了一下，好像记忆里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相貌也有些面熟，可惜他真的对不上号了，此时只能硬撑着回答道：“当然记得，好久不见。”

“叫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和你秦叔叔有事要谈，小禾想找你陪她聊聊天，你带她去会客室好好招待一下吧。”

王源怔愣一瞬，目光触及女人带笑的眼眸，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不安。在三人的注视中，王源勉强扯出笑意：“嗯，好。”

 

秦禾气质出众，又身着夺人眼球的礼服，刚一出电梯就被写字间里的员工们行了注目礼。她的高跟鞋少说也有8厘米了，此时走在王源身边只比他矮一点点，王源在公司里一向走路很快，她嘟囔了一声‘你慢一点走呀’，拉住他的袖口，然后顺势挽过他的手臂。王源目光一垂，看见她涂得美丽的指甲，疑惑不安的情绪只增不减。

那一刻王源万幸，王俊凯这个醋桶看不见。

 

职员来送咖啡的时候，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秦禾，王源都看在眼里，他又不傻，刚刚那些员工们探究的目光已经够他闹心的了，估计很快就会聊上这个话题。毕竟一个又帅又有钱的上司，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流传在口耳之间。他助理本身也是很八卦的姑娘，偶尔闲聊时还会向他探寻真假，当然都是假的，王源还告诉她让那些员工不要再传了，每次听都哭笑不得。

秦禾颇为健谈，王源也通过她的描述回想起来了没出国之前曾和她一起读过培训班，当时一个小班只有五人，他也并不知道秦禾就是秦叔叔的女儿。原来秦禾比他小几个月，出国没一年就待不下去了，恋家，跑回国自己创建了服装连锁品牌，现在也是事业蒸上的小老板了。

她说这些，意欲何为，恐怕没有只是聊天那么简单。王源抿了一口咖啡，唇边一直挂着一抹礼节性的微笑，偶尔也会搭几句话，都是为了不让秦禾尴尬才开口回应的。独自说了将近二十分钟，秦禾开始问起他的感情生活：“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算是有吧。”王源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秦禾并没有失望，追问道：“是在追求中？还是冷战期间呀？不然怎么就‘算是’了呢？”

王源笑了笑，反问道：“这话是我父亲要你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

这倒是把秦禾给问住了，她低头，转动着腕间的手镯，停顿片刻才回答道：“是我们都想问的。”

王源明白了，合着他爸也不是不着急他到现在都不领人回家，暗暗给他物色了人选，刚好对方也有意，才会在公司称得上忙碌的时候还要他浪费时间来作陪。王源哼笑，不着痕迹的，马上又恢复了礼貌的表情。

“我现在有一段稳定的恋情。但是对方不符合我父亲心中的标准，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他，才会说‘算是有’。”王源朝她眨了眨眼，“要替我保密啊。”

秦禾的表情确实因为他的一番话垮了下来，但很快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不符合伯父心中的标准？怎么，她的家庭条件不够好还是学历不够高吗？”

这个猜想的确符合他们这类人的思维方式。王源无奈地摇了摇头：“是他的职业比较危险。”

“警察？”

“……对。”

“伯父肯定也是希望你找个安稳的另一半嘛，可以理解。”秦禾想了想，“有机会真想见见你的女朋友，想必是一位警花吧。”

可能是被警花这个词给逗乐了，王源终于露出了一丝生动的表情，笑道：“警花？哈哈，这个词不错。”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一会要参加一个晚宴，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秦禾发出了邀请，想看看王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一门心思地顾着那位警花小姐别无二心，毕竟嘴上说得好听却遵循生意场里潜规则的男人大有所在。

王源没有犹豫地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一会还有会议要开，就送你回楼上吧。”

秦禾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那就谢谢你了。”

 

 

如忙碌的前几天一样，王源在办公室里坐到晚上九点才将手头的工作全部搞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助理趴在办公桌前睡着了，他轻轻把人摇起来：“下班了嘿，让你先回家你不回，结果在这儿睡。”

助理小谢使劲揉了几下眼睛，挣扎着站起来：“你要回家了？”

王源点了点头：“嗯，今天我还是回别墅区，可以顺你一路。”

“啊？”小谢懵了一下，“你又……？你怎么不回公寓啊，明天还要早会呢。”

“我……”王源迟疑地看了看她现在迷糊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想要倾诉一下的心情，“没什么，想回就回了。”

小谢的家住得比较远，她为了省钱租的是比较偏僻地区的公寓楼，好在公司楼下有公交车直达，晚上十点半最后一班，基本没有加班超过十点的情况。公寓楼正好在别墅区附近，王源将她顺路带回去，她还能快一些回家休息。反正跟着他这个可以算是工作狂的上司也是小谢倒霉，王源和她磨合了一年，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彼此的工作方式。为此王源从来不吝啬给她奖金福利，相对的，小谢也肯努力工作回报他，一来二去也算是朋友，私下闲聊已经不太避讳什么了。

在车上小谢毫不遮掩地问他今天那位千金小姐何许人也，居然劳驾我们源哥接待，想必不是一般人吧？王源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一脸八卦样，苦笑：“老爷子给找的。”

“你又给拒了？”小谢仿佛预知到了结果。

“什么叫又啊，这是第一回好么。”王源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有点无奈，“我一直以为他不急的。”

“王总急的不是你结婚，是看你不往回家带人啊，怕你因为工作废寝忘食把私事忘脑后去了呗。”

王源笑了：“你倒是懂的多。”

和小谢断断续续地聊了一路，其实他和王俊凯没真在一起那会儿小谢见过一次人，王源本来没想瞒着她，但这姑娘不知是机灵还是记性差，后来竟一次都没有再问到过。她不问王源自然也乐得不说。

她下车以后，王源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来电和信息。然而没有，已经很晚了，王俊凯没有联系过他——也许是已经睡下了，根本不知道他没有回公寓。

王源看向远处的独栋别墅，有些意外地发现二楼亮着一扇窗，是他父亲的书房。这回王源不纠结了，直接将车开向了大门。正好，关于秦禾这件事必须和父亲说清楚。

 

其实他猜错了，现在的王俊凯并没有睡，而是刚刚从警局出来。一个早在很多年前就下定决心要干刑警的人，不可能因为见到一个两个血腥事件就退缩，只是这几天确实是在适应这类场面而已。

王俊凯窝在家里不出门见任何人，但这并不是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小角落里，家里还有王源——很多次他半夜噩梦醒来，都会下意识翻身抱住身边的人，只是王源并不知道罢了。

王源的问题他没有说谎，只有王源在他眼中是与别人都不一样的存在，至于回答时略显躲闪的目光……是他自己都觉得这情况实在有点丢人，他本来打算瞒着王源等调整好了再说的。

 

今天下午时候取了学校的证明，王俊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北郊警局，正好和刚回来的白队撞上了，后者还很欣喜，问王俊凯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当然不是，王俊凯说，不用一周，我现在就可以来报到。

白晋年虽然在医务方面不靠谱，但是很讲信用，特意派了一个小警官来陪他去刑警队办入职手续。其实白队也精明得很，提前把王俊凯的档案要来北郊，很怕他惊吓过度连北郊都不来了，真要是这样，以后就是想让人‘串门’帮特警队办点什么事都不可能了。

齐队长正好今天晚班，看到王俊凯来了也不惊讶，点个头打了招呼就要去忙了，王俊凯小跑上前叫住了他。

按道理来说王俊凯应该从下个月一号开始正式上岗，但是因为略过三个月的实习考察期，王俊凯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太好，主动提出现在就排班，这个月剩的天数就算是‘为组织服务’了。齐队听罢笑了笑说：“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明天我徒弟请假，就当给你排个白班，跟我待一天，不介意吧？”

王俊凯爽快地点了头：“行，没问题。”

 

 

03.

 

王俊凯打开公寓的防盗门，手上还拎着刚从仓库取来的警服，全新的用塑料袋包装着，他在警局里粗略试了一下还挺合身，就又装回袋子里。他看到玄关没有第二双鞋的时候就猜到王源没回来，但还是不死心似的唤了一声：“源源？”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他猜也许王源还没有结束工作又加班吧。王俊凯进了浴室洗漱，出来之后还用笔电点开了一部欧美的血腥恐怖片，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个人捧着电脑看了起来。他现在看到满屏幕都冒着红光的场景已经没有呕吐感了，只是鼻腔里还残留着腥甜的味道，完全是心理作用。也许是这次回警局知道那件车祸已经侦破，王俊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应声落地，他试着又点开一部正常的电影，终于不会联想到不好的东西了，他默默松了口气。昨天早上王源打开的那块牛排他没吃，确实有点心疼，捂着口鼻给放冰箱里继续冷藏了。

此刻王俊凯又有种自己‘痊愈’了的错觉，他趿着拖鞋走到冰箱边把牛排又端了出来。看着的确没什么不良反应，王俊凯鼓起勇气凑过去闻了闻……立马快速塞回冰箱里。这股血味是散不去了，虽然没真像之前那样呕出来，王俊凯还是感觉到不适。

可惜了，三百多呢。王俊凯纠结片刻，再一次打开冰箱门。

牛排在平底锅里被煎至全熟，外层几乎都要焦掉了王俊凯才放过它。浓郁的牛排香味钻入鼻腔，王俊凯这个几天没怎么好好进食的胃终于给了点反应。

 

等到他吃完这一块全熟牛排，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王俊凯疑惑地翻着微信——按理来说如果王源不加班也不回公寓应该会提前告诉他才对，然而，什么消息电话都没有。

 

他们这一年，几乎不会吵架，磕绊是有的，通常情况下意见不合就折中，要么就两个人同时闭嘴，这个话题打住。

他们从来没冷战过。

他打电话过去，发现王源已经关机了。意识到王源可能真的很生气并采取了冷战举措的时候，王俊凯几乎是懵的，虽然他很惊愕，但也莫名地觉得新鲜，毕竟这真的是王源第一次和自己动气，而且不是吵架，是冷暴力。

王源本来没打算这样的，但发现即使今天自己又没回家他也不打电话过来，那股无名的怒气就直线飙升，快到一点的时候王源咬着牙按了关机键，心想：你就睡吧，反正我回不回去都一样，你都不会知道的。

和父亲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其中有公事也有私事。王源说那个秦小姐不适合我，如果以后遇到合适的，我一定告诉你。他都这么说了，做父亲的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也就暂时搁置下来。但是令王源不太舒服的是父亲有意提醒的一句：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叔伯们就比往年还要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了，原因不用我明说吧，你再不领人回来，我可以不操心，有人可是巴不得给你介绍，你自己考虑好。

王源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僵着脖子点点头，说我尽快吧。

——尽快？尽快个屁啊。他要是真把王俊凯领家里来，估计是没一天好过了。

王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有早会，其实这早会已经快要成为日常会了，几乎隔一天就有一次，有时甚至天天连着开。他七点就到达公司做准备工作，散会时看到微信里有王俊凯给他的留言，字不多，就一句疑问：【还生气呢？】

王源哼笑一声，回他：【哪能啊，让我们王Sir冷静一下，等什么时候我亲你你不想吐了我再回去】

还说不气，王俊凯看到回信之后哭笑不得，这不明显是在闹脾气么。王俊凯坐在警局里晃了晃椅子，嘴边勾起一丝坏笑，骗他说：【那我今天晚上可不回家了哦】

王源刚整理了今天要做的工作，看着一份枯燥的文件正在那烦呢，瞥见这条消息啧了啧嘴：

【你在不在家对我而言有区别么】王源在心里补了一句，反正你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连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他这样想着，越想越来气，鼓了鼓嘴，把手机扔在一边不管他了。

王俊凯看到他的这条回复愣了一下——好像真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不好哄啊……王俊凯拄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王源开始怀疑他男朋友是不是看了什么狗血小说学了一些狗血套路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是这样的，他中午下一楼的时候路过前台，发现一走一过的员工们都探究地望向接待员所在的柜台。王源当然也看了一眼，那上面摆了一捧很是惹眼的玫瑰花，朵数没人仔细查过，反正看着也肯定不少，都把里面坐着的接待员埋没了，一眼看过去人都没影了，就剩那一捧大红的鲜花。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是谁送的、送给谁的，竟然如此高调。

王源走过的时候还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公司也没有规定这样不可以，就是纳闷为什么送的人不写清楚收花人的名字，这样作为失物招领放在前台不知是何含义。那张写有收件人的卡片字很小，就放在花捧上方，偶尔有几个女员工过去看，都失望地撇了撇嘴，随后窃笑着和旁边人继续议论猜测。

接待员也很无语，这捧花太挡视线了，她的上级看到了不停地皱眉摇头，让她赶紧搞清楚收件人是谁，尽快处理了。接待员见都过了一个中午还是没有人来领，咬咬牙干脆拿起桌上的一张空白A4纸，将卡片上的字用粗粗的马克笔写在这张纸上，还特意将收件人昵称画了下划线，就这么将纸贴在柜台正中央。

王源吃过饭回来，再一次路过这里，快步走向电梯间的脚步停住了。他眼睛瞬间瞪得老大，退回几步确认似的看了一眼A4纸上的字——

【王小花~

     别生我的气嘛。求求你啦。

                  来自：爱你的小明】

王源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胀红，即便他非常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钻进电梯间，这一刻他还是被王俊凯的肉麻给臊着了。他转头快速走了几步，眼看着电梯就要到了，心里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喜悦。

毕竟，王俊凯偶尔一次的肉麻，感觉真的不赖。

王源轻咳了一声，再次快步走向前台，抓了那捧花低着头拔腿就走。或许有人注意到他，或许没有，他不在意了。王源走进电梯，封闭的小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王源低头看向怀里那捧鲜艳的玫瑰，攥紧花束包装的手指忍不住挪上来拨了几下花瓣。

“神经病。”王源自言自语，又忽地笑出来，轻快地颠了一下直到捧花靠进自己的臂弯。

——嗯，这是第一个套路。

 

即便是给下属开总结会的时候王源也习惯将手机调至静音，不会因为在场的自己职位最高就搞什么特殊化。故而下午一场简短的总结会之后，王源惊奇地发现，手机上竟然有十多通未接来电，都是王俊凯的。

本来有那束突如其来的玫瑰，王源之前的气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再看到这些未接来电，可以说是烟消云散了吧。因为这个总结会一共也就开了不到十五分钟，不想耽误员工的下班时间，王源特意将时间压缩在四点半到四点四十五之间，再留十五分钟放他们回去可以准备下班了。当然，这是一般员工的下班时间，加班的除外。

——在十五分钟之内王俊凯能不停地打十多通电话，这对于他们两人之间，几乎已经算是不理智的疯狂行为了。

王源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回拨给王俊凯。

到了门边时候，听筒里的接通提示音和门里的铃声几乎同时响起，王源脚步一停。

“源源……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王俊凯的声音不大，只隐约从门缝里传来。

——嗯，这是第二个套路。

 

王源有些惊喜，故意没进办公室，转而走向不远处的安全通道。他脚步非常轻，生怕王俊凯能在办公室里听见他的脚步声，等进了安全通道口才回答：

“我不肯也不行啊，某人的电话打了这么多通，万一把我手机打没电了可怎么办。”王源说着，嘴边的笑意久久不肯散。

王俊凯自从交往之后没有再来过他公司，也没什么机会来，在公司里的他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即便是王俊凯过来了也只能是徒增闲言碎语，所以他也从来没邀请过。看来这回是真着急了？不然怎么跑他办公室来找他了，估计又是小谢告诉前台给放进来的。

“我以为你要和我冷战，没办法，我肯定赢不过你。”

“还没试试就认输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王俊凯笑了，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故意，还带着一丝调情的意思：“我在你这儿……还有风格吗？”

王源忽然柔了目光，喃喃道：“对不起，在你脆弱无助的时候，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说啥呢！”王俊凯语气轻快，明显已经走出了阴影，“我还得谢谢你呢，如果不是那天一直被迫喝血，我哪能这么快就恢复呀。”

王源被他半真半假似的玩笑话说乐了：“扯淡吧你就。”话音刚落，王源听见模糊的属于另一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是女声，王源以为是小谢进来端咖啡，没在意，还回答着王俊凯说的话：“好了好了，我宣布，前天的事儿就算翻页了。”

说完王源缓缓靠上楼梯的扶手，等待王俊凯的下话，然而莫名其妙的是听筒里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王俊凯像是愣住了一样，空白过后快速地说了一句：“等下再打给你。”

“啊？……喂？”王源还没等说话，就已经传来了挂断的提示音。

奇怪了，你在我的办公室里会有什么事是需要挂了电话才能做的？

王源走出了安全通道口，铁门一开就看见在自己办公室外最近的写字间，小谢带着有些慌乱的表情正望向他半开的办公室门。

“怎么了？”王源走近，低声问。

小谢伸长胳膊推了他一下，这显然不像她平常在公司会对自己做出的举动，小声喊道：“坏了！你赶紧进去！一会别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气跑了！”

王源迅速转身，果断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他这一推，手劲可能没把握好，有些用力了，并不轻的木门就猛地撞上欲拉门出来的人。

王源没想到是她：“你……”

好在秦禾下意识用手挡了，即便如此还是后退了半步，定神后冲他笑了笑：“抱歉啊不知道你有要事，我爸约了王总在顶楼签单，我想着没什么事就顺便过来找你聊聊。既然你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不好意思啊……”王源默默在心里滴汗，“那我就不送你了，你慢走。”

 

 

秦禾点了点头，貌似很随意地向门里看了一眼，而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走之前别有深意地望向带着局促表情的王源助理。

小谢装作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等她走后才又看向她离开的背影——她总觉得秦禾刚刚的那个眼神并不寻常，向门里回头的动作也不像是出于习惯，而像是——像是确认什么猜测。

该不会……秦禾猜到什么了吧？

小谢想，但愿她这个‘女人的直觉’能出错一回。

而不管这个直觉对不对，她都已经知道了秦禾并不简单……小谢很清楚也亲眼目睹过早在三点钟的时候顶楼那位老总就已经提前开车离开公司了，只是王源并不知道这件事而已。那秦禾为什么要说谎呢，她明明是专门来找王源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么。

小谢左想右想也搞不明白。她今天没有加班，这个时间该是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了，临走之前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小谢灵机一动，想起这间办公室的门锁是里外互通的，如果她在外面锁门里面也能通过门锁板开，小谢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走上前掏出王源办公室的钥匙，帮里面不知是啥情况的俩人将门上了一道锁，这才放心去收拾东西离开。

 

 

04.

 

王源尚未进门时，在这个角度也看不见王俊凯的身影。待秦禾走后，他快步走进门里，毫不犹豫地反手合上门。

一转头时，王源觉得他看见了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王俊凯。

即便在梦里、在幻想中，王源的脑海也不止一次勾勒出过他身着警服的模样，如今真的见到了，那些精准生动的形容词统统失去了作用。王源这时才反应过来，或许自己猜错了，即便小谢没有通知前台放他进来，就凭他穿着这一身警服，也没人会拦吧。

王俊凯靠在他的办公桌前歪着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来是该严肃的衣服，被他这么一显，竟然有些勾人的意味。

王源没往里走，就隔空同他对视，好像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复杂感情，同样也不知道王俊凯现在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王俊凯一身工整利落的警服靠在桌沿，手边是被赋予特殊含义的玫瑰花束，花束上面端正地摆放着一顶警帽。这两样东西拼凑在一起，鲜明而奇异的对比令王源忍不住看了又看。

——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这画面竟然让他不舍上前破坏。

 

王源都忘了或许自己需要对恋人解释一下刚刚的女人是谁。最后还是王俊凯先说话的：“刚才上来的时候在等电梯，听见你的员工议论你，觉得很新鲜，就跟着她们听了一路。”

王源回过神来，听他这话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们说啥？”

“说你昨天还是前天来着，陪大老板的千金参加了一个晚宴。结果几分钟前我就见到了真人，你说巧不巧。”

王源的脸色蓦地沉了，这表情一落入王俊凯眼里，后者故意摆出的表情立马有些绷不住了，瓦解成爽朗的笑颜：“放心啦，没误会你，我还帮你把人打发走了呢。”

王源的表情稍有缓和，叹了口气道：“别听她们瞎扯，我这两天都回家睡的，什么晚宴啊，我见都没见过。”

王俊凯想也能猜得到，就勾了勾手，示意王源走近一点。

王源刚一走过来，他就强势地把人往怀里一带，这下两人腿贴在一起，鼻尖仅有几厘米的距离。王源下意识想退，警告他：“你可别闹啊！这是我公司！”

“公司怎么了？”王俊凯语气忽然低沉，“我还真想走出你办公室这道门，让那些嚼舌根的人看好了，你是谁的人。”

省略部分见围脖置顶

 

 

尾.

 

王源回到公寓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王俊凯去浴室里刷牙，不刷不行，他还要看着王俊凯来来回回刷个两三遍才放人走。王俊凯极其无语，吐着泡沫唔囔着说：“吃都吃了你还刷什么……”

“你可闭嘴吧！”王源也一口泡沫地皱眉瞪他。

“哎。”王俊凯刷完了，怼了他一下，“和你说个事儿。”

“讲啊。”

“今天来你办公室的女人叫什么？”

王源以为他还在吃醋，无奈地耷拉着眼皮：“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没有！”

“不是，我正经和你说，她不对劲。”

王俊凯此时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说得王源愣了一瞬，也马上换了冷静的表情：“她叫秦禾，怎么了？”

“她很喜欢你，也绝对不是从顶楼下来顺便找你的。”王俊凯加重了‘顺便’这两个字，“关键是，她看见我之后不像是看见警察该有的反应。”

“坏了！”王源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我和她说过我的交往对象就是警察！还说过因为我爸不会同意所以才瞒着！”

王俊凯明白了：“那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她见到我之后愣了半天，然后第一句就问我‘你是哪个警局的’。”

“你告诉她了？”

王俊凯无奈：“不告诉行吗。我敷衍她，她就说怀疑我不是警察，提出要看我的警官证，上面只写到南城市。但警员编号如果她能记住，很容易就能查到。”

王源很是疑惑，想不明白秦禾的目的：“她是想要做什么……？”

 

王俊凯安抚地摸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像是自言自语：“要真是她想做什么我反倒不担心了，就怕，不是她……”

“不是她还能有谁。”王源嗤笑，刚咧开的嘴角倏然僵硬在脸上。

 

“我……爸……？”

 

 

- 番外1·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