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未知伴侣（二）

第二章.

 

并不是所有班级都会在午休时间安静下来。

比如现在，王俊凯枕着胳膊趴在桌面上，周围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日常和八卦，仗着班主任请假没来上班就肆无忌惮地浪费着自己和别人的午休时间。王俊凯把脸埋进衣袖的布料中蹭了蹭，想着就算睡不着好歹闭目养神。

“喂王嘉阳！有人找你！”

班里的“大喇叭”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声叫喊令班里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门口望去，包括缓缓直起上身的王俊凯。

然后他看了一眼隔着一段过道的王嘉阳，目光顺着后者的步子移动到门边。

 

王源将寻常款式的校服短袖衬衫穿出了一股别样的贵气，领带工工整整，和昨日的他判若两人。此刻笔直地站在门边，双手垂放在身侧，等待自家老哥缓缓从书桌前站起来。

他目光一斜，看见了王俊凯。冷淡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还没等他思考要不要和这个人点头问好，王俊凯就像没看见他一样把目光收了回去。

 

“怎么了小源，有事啊？”

“我晚上还去同学家住，不用留灯。”

“你这两天都没回家，今天还不回？”王嘉阳不悦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又去和人打架！还敢和高二那帮人打，不要命了是吧？”

王源一愣，皱眉望向已经又趴回桌上的王俊凯，下颌微动像是咬了咬牙。这家伙……还是和他哥打小报告了是吧。

王源在心里憋了一口气，表面还要故作轻松，耸肩道：“总之我不回去。什么时候你女朋友走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小叶不是我女朋友！”王嘉阳压低声音，憋得脸红，“是同学！她就住到周末而已……！”

“随便你怎么说咯。我出去住不是挺好的么，省得你睡沙发。”

王源懒得和他辩，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他哥在后面喊的几声他听见了，也没有反应。

王嘉阳根本拿弟弟没办法，泄愤似的锤了一下门框。

 

王嘉阳在班级里一向是乖乖仔形象——成绩好、做事稳稳当当、不爱出风头。故而听闻他居然把女朋友领回家里住，同学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像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

就连王俊凯都趴在手臂间转头，瞥了一眼好友——还真不知道这家伙居然谈着恋爱呢，没想到连好朋友都要瞒着，太不够意思了。

好在王俊凯并不执着于八卦这些，既然王嘉阳不讲，他也不想主动问。

 

晚自习放学后他照旧来到顶楼的学生会办公室。刚开学不久，他这个会长可不轻松，要处理的事情比往常成倍多，成员们陆陆续续和他挥手告别，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王源进门的时候，王俊凯刚刚处理完琐事，正单肩背起书包，回身竟看见门边靠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但凡碰见这小孩，准没什么好事。

要么就是被无视，要么就是被威胁，反正没一件是好的。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连拿手的笑容都有些走样，勉强牵着嘴角问他：“怎么了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的书包滑下肩，甩了一下顺势双肩背上，快步走到门边，关掉办公室的灯。瞬间的黑暗令王源措手不及，下意识跺脚。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王源这才发现王俊凯已经略过他走出门去，见状嘴边一抽，愤愤走上前把人堵在楼梯口，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把昨天晚上的事说出去了？”

王俊凯斜睨他一眼：“没有。我还没那么无聊。”

“不是你还有谁？会长，咱们讲讲义气，昨天晚上不是都说好了么，不能告诉他的。”

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半退一步，歪着头皱眉：“谁和你说好了？”

 

王源这几天有家不能回，心情一直阴郁，一想到今晚还要在外面游荡，就满脑子只剩下“不爽”两个字。

他拖延到整个楼层都没人了才晃晃悠悠走出教室，无意中看见顶楼有微弱的光亮从楼梯口洒下来。

王源记得顶楼是学生会的办公室，便顺势联想到中午时他哥的说教，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除了王俊凯恐怕没有别人会把他打架的事通给王嘉阳听。

 

王源咬牙盯着这人：“你和我有仇吗？”

王俊凯听了只想笑。饶是他想伪装得和善，此刻也没了再和对面人纠缠的兴趣，干脆挑明：“我们可不就是有仇么，昨天晚上你蹭了我一脖子血，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王源哼了一声，鼻腔里的气音转瞬即逝。还没容他反驳，王俊凯已经转而走向楼梯。这个时间的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王俊凯下了几节台阶，没回头就朗声对身后的人道：“你不走吗？难不成要在学校过夜啊。”

 

晚归的两名学生一前一后出校门，保安大叔从半开的窗户里同前面那位打招呼：“今天挺晚啊。”

王俊凯笑着，语气熟稔亲切：“是呗，走啦，明天见。”

后面那位看看保安亭，又看看前面那人侧边脸颊上柔和的线条，便知他对别人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王源觉得莫名好笑，嘟囔道：“你也不嫌累。装给谁看？”王俊凯的脚步一滞，却也没停，仍旧大步朝前走。

 

王源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该去哪就这么下意识跟着前面人走了一整条街道。回过神时，王俊凯已经停下脚步，转身问他：“你今天晚上去哪住？”

“我不说，我怕我告诉你了你又和我哥打小报告。”

王俊凯眯了眯眼：“网吧？”

“……我靠。”王源小声嘟囔。虽然他还没打算去网吧，但昨天的确是在包间里挨了一整晚，照这个情况来看，今晚应该也就是这样。

见这小孩低头，王俊凯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他皱眉，又叹了叹气，打从心里不愿意再管王源的事，可终究已经答应王嘉阳要照顾一些，还吃了人家一顿饭，不能言而无信。

“我现在送你回家。”

“不回。”

“没商量。”

听王俊凯语气坚决，王源莫名就抬高了语调：“凭什么啊？”

“有什么意见，和你哥说。”王俊凯挥手拦出租车，像是要将他不容分说送回家。

王源边退边拒绝：“我不回去！回去还要看他们俩腻腻歪歪的恶心死了。”

 

王俊凯的手臂垂下来，盯着王源好一会，发现这小孩对此过于抵触，心想不要逼得太紧了，便岔开话题问：“你哥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前天领回家的，对门邻居，小学初中都和他一个班的，说是家里人出差了，一个人住会怕。谁知道是不是女朋友。”

王俊凯耸了耸肩，意思是谁知道呢反正我也没问过。王源撇撇嘴，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总算有所缓和。

此刻天已经全黑，顺着这条街，走出阴影的尽头，两人被橘黄色的灯光笼罩，将身后的影子拉了好长。

他们貌似很快找到了和谐相处的契机。王俊凯伸手随意拽下几片树叶，漫不经心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啊？”

王源已经不自觉地走在他旁边，听罢好笑道：“你这话就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我的意思是，你讨厌她吗？”

“算是吧。”

“你是不是有依赖症啊，特别依赖你哥，不想让别人抢走他？”

王源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笑骂：“你有病吧，电视连续剧看多了？”

 

就这样又走了一路。他们本不熟识，也没什么话题可聊，王俊凯原想趁王源不注意将方向带到家属院那边去，谁知道王源鬼机灵，见状不对就不要跟他走了。

王俊凯叹口气，拿他没辙，回身几步追上：“你不回家能住哪里啊，真要去网吧？”

王源见他是管闲事管到底了，只能扯谎道：“去同学家咯。”

他说谎话时眼皮眨得很快，语调往上扬，王俊凯一听就知道他在瞎编，却没有挑明，灵机一动道：“那我请你吃烤串，去不去？”

说罢王俊凯指了指对面那条街的小吃摊，王源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默默咽了咽口水。

“干嘛无缘无故要请我吃？”

王俊凯颇为真诚地回答：“王源弟弟，之前我们可能有些误会，现在一起撸个串算是和好了，行么？”

王源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开始还是半信半疑，最后对上王俊凯那双人畜无害的真挚眼眸，也不由他不信了。况且王源对他那天晚上装醉的一幕幕无比好奇，如果能成为朋友，说不定以后可以当面问一问他怎么回事。

“好说，那走着？”

 

王源并不觉得他大自己两个年级就是什么哥哥学长之类的。现在要和好，便对他的称呼不再有敌意，探着身子在烧烤摊前招呼着，语气随意：“王俊凯，帮我拿一下那个，就那个！”

王俊凯帮他拿了，一边拿一边想，这不就是小孩儿么，特好糊弄的那种。

王源挑挑拣拣之后一扬下巴：“好了，我可没点很多，不算宰你吧？”

王俊凯从口袋里拿钱出来，低头时候笑了笑，顺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嗯，差不多了。王嘉阳也快到了。

虽然看着王源现在非常信任他的样子……王俊凯有那么一丁丁点后悔刚刚的“灵机一动”。但是善意的谎言也无可厚非吧，只希望王源一会不要火气上来就直接逃之夭夭。

王源一直盯着烧烤摊上滋滋冒烟的烤串，压根没注意到他现在稍显不忍的表情。为此王俊凯准备给他多加一份补偿：“还有想吃的吗？或者喝的。对面有冷饮店。”

“你想喝就买呀，我随意。”王源朝他推推手，示意他赶紧去买。

“好的。”王俊凯微微欠身，眼看着王源朝自己挑眉，便又加了一个称呼：“小朋友。”

“去你的。”王源抬脚就要踢他，被他闪身躲过，一溜烟就跑进了冷饮店。

 

王俊凯有料到王源会生气。

当看到自家老哥从突然停下的出租车上跑下来，王源握着竹签的手掌猛地一紧，随即惊愕地看向刚刚从冷饮店出来的王俊凯。而他的手上，果然只有一杯饮料。

王源被王嘉阳拽着手腕往出租车上拉，他没有挣脱，却在王俊凯走到自己面前时努力控制着身体不再向反方向前进，冷着脸说：“第二次了。”

王俊凯没看他，抿了抿嘴，假装四处看风景。

“你可真行啊你，我真以为……”王源的气撒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他也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未免太好骗。

还要归功于王俊凯万里挑一的演技，那真诚装得是说来就来。

王俊凯看向他，趁王嘉阳不注意，小声和王源说：“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和你哥打小报告么。”昨天的事确实不是他，但既然王源这么认为了，那他也懒得解释，干脆坐实吧。他恶劣地笑了笑，朝王源挥手。

 

这个人怎么是这样的，他不是同学眼中又礼貌又好相处的学长吗？王源气极了，反而笑出来。

王俊凯微微低头将饮料递给他，王源却没接，还将手里装满烧烤的塑料袋推给他。王俊凯勉强接在手里，看着王源突然发狠地甩开王嘉阳的手，然后大跨步走到车门边，上车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气得不行。

“谢谢你啊俊凯，我现在真是管不住他了……”

王俊凯快速地摇了摇头，并不想听他说什么唠叨，将手里的烧烤和饮料都递给他：“你们回家吃吧。”

“那你回家吗？我打车带你一路吧？”

“不用了。”王俊凯提了提书包，又向出租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车窗内的王源扭着头，眼看着王俊凯一步一步走出视线范围，膝盖上的拳头始终紧握，后槽牙被咬得嘎吱嘎吱响。

想起几分钟前还相信他的自己，只觉得丢人。

那这笔账，就又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王嘉阳从沙发上坐起来，即便是他这个人没有起床气，也要被隔几分钟吵几下的冲水声扰烦了。他本来在沙发上就不安睡，第一次被吵醒时看了一眼正对面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多。最后他忍无可忍起身时再看，已经逼近六点。

王嘉阳掀起毛毯连拖鞋都没穿赤脚走到厕所门边，凿了两下门：“王源！你大清早的没完了啊！”

等了几秒钟才传出他弟气力恹恹的声音：“有没有人性啊，我都这样了……”

他哥傻站着缓了一会，才听出他的痛苦，挠了挠后脑勺：“用不用给你找点肠胃药啊？”

“不用……你要是能帮我揍王俊凯一顿……最好了……”

王嘉阳失笑，啪啪拍了两下木门：“还能开玩笑，很好，死不了。”

 

是死不了，就是憋屈。

昨晚王俊凯花钱买的烧烤和饮料王源本来不想碰的。进了家门就径直走进自己房间，隔壁房里的女生探了半个身子和他打招呼：“小源回来啦？”

王源嗯了一声，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王嘉阳在他进门之前喊他：“不吃东西了？俊凯特意让我拿给你的。”

王源嘭地一声关上了门，他哥看着手里的东西尴尬地朝走出房间的女生笑了笑：“那你饿了吗？我们吃吧。”

还没等他说完，王源又快步从房间里出来，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抢走了。

给你俩吃？那还不如我自己吃。

——现在想想，真是嘴贱。王源自我剖析道。

 

王源一个早上都在跑厕所，最后吃下几片邻居女生取来的止泻药终于恢复了点血色，他难得和这女生说谢谢，弄得女生还挺不好意思。

见王源在饭桌上也扳着一张脸，女生悄悄问王嘉阳小源怎么了。他哥心里明白，却说不用管他，小孩子闹脾气。

王源之前总说不想和他俩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搞得像一家人似的，特别别扭。今天却没空想这些，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王俊凯那个真诚的表情，越想越欠揍。

他最讨厌被人耍。而且讲道理，他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于是刚一到班级王源就把好友给唤了过来，揽着肩膀低声问：“哎郑卫，你知不知道高三那个王俊凯，就是学生会的那个。”

“知道啊，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

王源啧了一声：“废话，我是问你，你知不知道他的事，比如弱点之类的？或者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他最怕谁？”

郑卫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这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可以问啊！”王源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笨死了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啊。”

“你……你要搞他？”郑卫不敢置信，“搞学生会主席？你没吃错药吧？”

王源挑了挑眉，做了个意味深长的手势：“咱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不要太暴力嘛。”

明着不行，可以来暗的嘛。王源的眼神在说“你懂的”，郑卫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显然不太相信他真敢有什么计划。

“肖江那事儿还没平呢，你还有心情去惹高三的人呐。你之前还说刚来学校不要惹事……”

王源打断他：“这是两码事，总之你帮我去问问看吧。”

郑卫这个从初中开始就和王源混在一块的好哥们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俊凯怎么惹着王源了，微微摇着头，却也答应了要帮王源打听。

 

自从王源上了高中以后，很少再和初中那些哥们儿出去聚。

虽然他以前是挺不老实，好吧现在也不太老实，但是好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安分下来，那些朋友都啧啧称奇，说他上了学霸的学校这次彻底变成学霸了。王源也不会因为话里带着点酸味儿就生气，只说好了有机会请他们出去玩。

拖久了难免有些耐不住的来催，最后定下了周日晚上聚。本来他们都说想去撸串，王源死活不同意，也许是怕再遇到街边不干净的小摊再拉肚子。当然也请不起什么西餐，一群人热烈讨论之后决定去唱歌，经济实惠又消磨时间。

 

当晚十一点刚过，出了KTV的门，霓虹已经照起。途径夜色酒吧时王源忍不住脚步缓了缓，想起某天遇到的那个走路七扭八歪眼神却是清醒的人——他至今还都没搞懂王俊凯那天晚上到底在做什么。

一行除了他和郑卫，其他三人都没有考进五中，王源也不可能在这时候突然开一句“你们猜那天晚上王俊凯是怎么回事”的话头。他在光亮处蹲下来系鞋带，手肘被郑卫忽地踢了一下，头顶响起有些兴奋的声音：“哎源哥你看！肖江！”

王源刚抬头，郑卫又说：“就他一个人！弄他？”

“啧。”王源使劲在他腿上刮了一下，“你跟他有深仇大恨啊？”

“……”郑卫愤愤地切了一声。

“明明当初是你撩他的人吧？”

“喂喂喂，胳膊肘不要往外拐啊！”

 

说起和肖江那次打架，本来没王源什么事。

是郑卫惹肖江不痛快，约架嘛当然要找人，王源去凑个热闹，想着吵几句也不能太出格。但是肖江哪肯吃闷亏，让兄弟伙在衣服里揣了假血袋，就是欺负他们这帮高一的“没见过世面”。

当时郑卫一拳头过去血喷一地，吓得差点坐地上，最后还是王源看不下去，上前把那人怀里的血袋子给甩了出来。

然后双方就彻底崩了，王俊凯后来也看见了。话又说回来，王源当时说的“那不是血”还真不是在忽悠他，那本来就不是真的血嘛。

 

“哎，肖江在等人啊？”

“你怎么知道他在等人？”

“时不时就看一眼手机啊。你瞧你瞧，又看手机。”

“走啊上去弄他！等他的人来了就不好弄了！”

王源皱着眉头白了这几个多事的人一眼，随后转身喊了一句：“你们要打就打吧，我好困先回去咯。”

他话音刚落，眼看着斜对着那条街上，一道眼熟的身影正小跑着过来。王源静立着没动，不多时，那人跑上了夜色门前的台阶，和肖江打了个招呼。

“我靠！王源！这不是……”郑卫诧异地指向那边。

王源当然看到了，而且比他看得还要清楚。

是王俊凯。

不仅跟随肖江一起进入了夜色正门，还打扮得和平时斯斯文文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看起来和肖江关系很不错，肖江跳着要揽他肩膀，他偏了偏身子躲开，肖江也不恼，仍然笑嘻嘻的样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王源眯着眼睛注视着夜色浮夸的旋转门，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哼音。

-TBC